老魔头在养心堂等着招见奶妈们。这些奶妈一到黄府，管家婆就带她们去洗澡、换衣服、熏香，经过一番打扮，才送来养心堂面见老爷。

这些奶妈今天看上去跟往常大不一样，穿的是新做的绸缎衣裳，打扮得有模有样的，在堂中间站成一排。管家婆提着手巾跚跚走来，朝里屋喊道：“老爷！太太们！奶妈们来了，请您们出来审视审视。”

考魔头掀开门帘出来，哇唬！屁股后面跟着出来七个太太。她们见了奶妈们一个个都比自己年轻，大都?“噗嗤”一声笑了，只有七太太看不下去转身离开，回了自己的屋。

六个奶妈被太太们笑得面红耳赤，个个都羞答答的，低头的低头，转脸的转脸。

去魔头见了非常生气，冲着太太们就是一阵呵斥：“奶奶的，我叫你们来是挑鼻子挑眼的，你们笑个啥，滚滚滚！全都跟老子滚！”

六个太太们走后，老魔头一个一个的仔细看了一遍，心里很满意，满脸堆笑的说：“奶奶的还行，打扮打扮，个个都出色了。”接着又不顾廉耻的说：“奶妈、奶妈！你们都是老爷我的妈，以后你们奶我，不要害羞，就只当我是你们的老小孩，躺在自家妈怀里吃奶就行了嘛！”

管家婆听了这些话，没敢笑出声来，只是悄悄用手巾抹喜泪。奶妈们不敢答腔，更不敢笑，只是红着脸，低着头。

老魔头看一眼后笑着说：“哟一一！都他娘的跟老子害羞了。”接着又转脸对管家婆说：“待会去跟厨房说一声，她们几个的火食要开好啰！每顿鸡鱼肉蛋不能少，这关系到老爷我的身子骨儿，一点不能马虎。另外，再给你家崔二说一声，她们六家的田租免他奶奶的两成，有借钱的利息也免了。”接下来又转脸对奶妈们说：“我可告诉你们，只要把老爷伺侯好了，每月每人赏五块大洋，每年赏这样的新衣四套，绸缎棉袄一套。”

我们在想，这个老魔头为了自已的怪癖，还真啥得花钱。

管家婆奉承讨好说：“呀呀呀！小媳妇们，都听见了吧！不知道你们是何时修来的福分，遇到咱老爷这个活菩萨，大善人啰！以后呀！可得要小心伺候，听见了吗？”

奶妈们齐声说：“听见了！”

老魔头又笑眯眯的说：“顺从就好，顺从是福，来吧！我现在就要吃奶。”说完顺手就拉着梁狗娃的媳妇去里屋吸奶去了。其余的奶妈在管家婆的带领下，到北厢房去奶自己的娃，并等候老爷的招唤。

民国九年四月二十九日，老魔头八十五岁的亲娘归西了。老太太在弥留之际，给老魔头说，她最怕的就是冷清和孤独。为了这句话，老魔头真是大废脑筋。只可惜他绞尽脑汁也没有想出个好的办法来，这天他把这事告诉了神婆。

神婆说：“这个简单，只要给老太太烧对金童玉女去陪她不就成了。”

老魔头问：“你是说烧纸人吗？”

神婆睁大双眼说：“对呀！不过话又说回来，穷人用纸做的金童玉女都是哄鬼的，像您有钱人家，要用真人才显气派，才能陪伴、伺候老太太到永久。”

为此事我后来在冥府调查过，烧舍得啥纯属那些神婆、道士杜撰出来的骗钱诡计。明确的告诉大家，罪魂在地狱里天天都在受刑，没有半点自由，阎王爷不可能等罪魂在地狱里享福的。凡是烧纸人、纸马、纸房子、纸汽车、假金元宝??都是徒劳的，说老实话，纸钱烧得再多也只有枉死的灵魂和鬼卒们能得点用，那都是只能维持基本的生活开支，多余的钱要被冥府总政没收的。由其是烧那些印制的假冥币，那是给你家亡灵制造麻烦，每次拿那种假冥币去用都要受到惩罚，要抓去鞭打二十。

　?老魔头问：“你给我说得轻巧，真人何来？”

神婆先是把两手一探，说：“这个我就不知道了。”顿了会，她眼珠子转了转又说：“俗话说：‘有钱买得手指肉。’黄老爷家有的是钱，如果买两个叫花子来，打扮打扮不就??”随即又用手巾捂看嘴“哈哈、哈哈”的笑。

老魔头觉得神婆说得有道理，就满怀期盼的说：“那！这事儿，我就交给你去办，花多少钱都成。”

神婆心里没有半点把握，但是，又想从中挣这份缺德钱。她眼白翻了翻，突然想起自己的好姐妹来，她敲了敲烟袋说：“黄老爷！小的给你举荐一个人，她和我一道去办这事儿，一定准成。”

有魔头吸了两口烟问：“哦！还真有这样的能人？”

神婆说：“这人姓张，是个观花婆，大家都叫她张观花。平日里她好走街串巷，认得的人也多，尤其是那张巧嘴，可了不得了，就像巧八哥一样能说会道，连树上的麻雀都能哄上手来。”

老魔头听了乐得嘴都合不拢，一拍桌子说：“好！这事就这样定了，你和那个张什么的一道去办。”接着喊：“崔管家！先给神婆两百块大洋，对方要多少钱另算，事办成了，我再重赏。”

神婆从崔管家手中接过两百块大洋，告辞退出，走路都像踩鼓点，笑眯眯的找张观花去了。

神婆和张观花来到蔡寡妇家，见蔡寡妇正在给孩子们煮野菜玉米糊糊。五岁的孪生姐弟饿得“?哇哇?”直笑，扭着蔡寡妇要吃的，蔡寡妇给他们每人盛了一碗糊糊叫他俩端到外边去吃。这才将手在破围裙上擦擦，端几棵小凳子让神婆和张观花坐下来说话。

神婆把黄老爷要买金童玉女的事儿，给蔡寡妇说了，蔡寡妇摇头，死活都不愿。神婆一时语塞，就给张观花使了使眼色，又翘了翘嘴角，示意要她来劝劝。

张观花清清嗓门说：“大妹子！你不要光顾着哭，你听老姐给你说。俗话说：‘这人心都是肉长的。’是个当娘的都心痛自己的儿女，这必定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这也是人知常情嘛！不过话又说回来，这苦酒难喝，寡妇难当呀！你看你，一个寡妇要拉扯四个儿女，那是多难的事呀！常言又说：‘?泉干沟水尽，无钱人心慌。’况且你家已经是日无呼鸡之米，夜无鼠耗之粮，穷得都成啥样了，难道妹子想把一家五口全都饿死不成。”

蔡寡妇心乱如麻，擦了一把泪后，又伤心的哭起来。

张观花又接着说：“好妹子！就算你年轻，还可以当个二婚头，但是，人家看你拖四个油瓶，就是傻子也不会要你的。黄老爷愿出一千六百块大洋买大双小双，这是黄老爷对你的恩典。可惜你不是他家的佃户，要么还可以两年不交地租。这样吧！我叫神婆给黄爷讨个人情，多给你二百块大洋。”

蔡寡妇满脸愁云，除了哭还是哭。

神婆接过话来，趁热打铁说：“?妹子呀！你不能为了两个小的，把大的也一齐饿死呀！依老姐姐看，你应该舍二救仨，就只当两个小的生病死了，况且真要生病死去，还换不回一千六百块大洋。你好好想想吧！”

蔡寡妇哭得更加伤心。

张观花喝了一口水又接着说：“你看你这个当娘的，吃糠咽菜，赤贫如洗，面无血色，百结鹑衣，弄得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老姐看了都揪心的疼痛。嗨！造孽，真造孽哟！”?

神婆见蔡寡妇光是哭，就是不说一句话。眼珠子来来回回转了几转，又想出一个新花招说：“妹子！俗话说得好：‘儿孙自有儿孙福，莫为儿孙做马牛。’”说完，就从怀里掏出一本三世图画来，指着上面的一些图说：“小的两个老姐看了他们的三世，前世，两个都是拉车的马；这世他们要当叫花子，并冻死在雪地里；下世他们都会变成有钱人。依老姐看，你不如让他俩早死早投胎，早做有钱人。”

蔡寡妇看了三世图，又听了神婆的话，她的哭声戛然而止，疯了似的来抢神婆手中的?“三世图?”看，神婆指给她看后，她对三世之说深信不疑，随后，哭一阵，笑一阵说：“天呀！这就是命呀！”

经过神婆，观花婆，那三过不烂之舌的巧说和哄骗吓诈。蔡寡妇就同意将五岁的女儿大双和五岁的儿子小双，卖给了黄家当金童玉女。蔡寡妇拿到一千八百块大洋后，就决定离开临岚县这个让她痛心的地方。

五岁的大双小双被黄家买回去，在神婆的指导下，先带两个孩子去洗澡，随后就带去后院偷偷灌水银，紧急着就开始定形。

我看后非常气愤，叫老崔把两个婆子的罪过记下来，不管她俩今在何处，家有多富，官有多大，都要她们批回冥府，重新判决时和老魔头同罪。

黄家给老太太做了四十九目的道场后，就在今天出殡。

夹道两道边，站了许多观看闹热的人。一来看黄家办丧事的气派；二来看那真正的金童玉女究竟是个啥样。一阵鞭炮炸响后，出殡队伍开始朝前走。大人小孩都踮起脚尖来探头探脑的张望。

有人高喊道：“看金童玉女过来了。”

兄见一对男女小孩，梳洗整齐，穿着漂亮的新衣服，脸上搽着胭脂口红，画弯眉，点额红，双手合掌放在胸前，一动不动地尘在莲花座上。这对漂亮的“金童玉女”

小小年纪就永远陪伴黄老太太去了，他们本不该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