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何意？”太子问。

慕邵楚早已探头去看，忍不住捧腹大笑，“你是不是不会写字啊？”

苏紫，“……忘了怎么写。”其实是古代的字儿，她不会写啊摔！

这次上课的结果便是苏紫与慕邵楚皆得了本诗经，前者负责认全上面的字，后者负责背完上面的诗。

***

两人各自得了一本太子给的诗经，慕邵楚已经走了，苏紫却抱着本书站在门口等太子，太子走出书房见了苏紫，着实有分诧异。

“你怎么还不回去？”

苏紫的眼睛却是在太子身上溜了一圈，顿了会儿，将手里的书换到右手，笑道：“三哥，你的衣裳挺好看。”

太子笑了一声，没有理会她的话，穿过庭院，走完半条游廊，在绿藤缠绕的一扇圆形拱门前停下，回身看见苏紫还跟着他，他微一挑眉，“小紫儿，你这是要去我的屋子睡？”

“没有，没有。”苏紫仰头望着昏暗光线里的太子，“三哥，我走得有些累了，想去你的屋子喝杯水。”

梳着双环的小姑娘，仰头的模样颇有几分可爱稚气，她的肤色白，在夜里更显出肌肤胜雪。

太子弯腰轻轻一提便将小姑娘给抱在了臂弯里，低眸看她微惊的模样，笑道：“不是走得累了么？三哥抱你过去。”

苏紫道：“……多谢三哥。”

进了屋子，太子提起茶壶斟了杯茶，转过头，看见苏紫在他的衣柜里倒腾，他的衣服凌乱地被摊在床上。

“这是做什么妖呢？”太子将茶杯递过去，“别乱翻了，不是渴么？”

苏紫接过茶一口饮尽，依旧把空杯子递回去。

太子微一挑眉，这是拿他当仆人么？他没说什么，拿了空杯子搁在旁边的桌子上，眸光微闪，道：“说说罢，看上哪件了？”

苏紫讪讪地丢开手里的衣裳，“三哥，你什么意思？”

太子道：“没什么意思，小紫儿，出去罢。”

太子这眼睛可够毒的，她还什么也没说，他倒像是知道她要做什么了。

苏紫只得坦言道：“三哥，其实我是想和你借几件衣裳来着。”

太子斜眼，“借？”

苏紫赔笑，“……三哥衣裳这么多，每个月也会有新做的衣裳送来，不如就送我几件？”

慕七虽然年纪比太子略小个一两岁，身高却是相差不大，她本也没想要拿太子的旧衣裳，只是一时做新的也来不及，好歹先拿几件应付着换上。

太子含着笑，眼眸略含深意地瞧了她片刻，道：“几件衣裳也没什么，紫儿喜欢便拿去就是了。”

他打开了角落里的一个大箱子，“我不大喜欢别人送的衣裳，这些大多是过年过节时候后妃差人送来的，还没上过身，你既是喜欢，这些便全拿去罢。”

满满当当一箱子的衣服，也还有些锦囊玉佩之类的饰物。

苏紫抱着他的胳膊，摇了摇，“土豪，求包yǎng！”

“何意？”太子轻笑着捏她的脸。

“意思就是……”苏紫笑了，“三哥这么有钱，我不会饿死啦！”

太子派了两个侍卫抬着箱子，一个宫女提了琉璃宫灯送苏紫回去，太子看了眼她的背影，微微打了个哈欠，看来有几分困倦。

小狸子伸手要扶太子，太子索性大半个身子压在了小狸子身上，小狸子苦着脸，“太子，你好重！”

太子哼了一声。

小狸子道：“您心里不解气，也别拿奴才撒气呀！”

太子道：“有什么好气的。”

小狸子道：“太子殿下，奴才懂您的心情，您对长公主温言软语，她不放在心上。七皇子什么也没做，反倒得了公主的欢心，还拿您的衣裳去送给他，您心里必然是不大开心的。”

太子推开小狸子，理了理衣裳，轻笑一声，“一个小丫头罢了，你真当我有多上心？”

“是呢，奴才是真当太子对长公主用了心。”

“……”

***

回到明月宫，已是月上中天。小玉抓了些银叶子赏给东宫过来的奴才，她问，“公主，可要吃些东西？奴婢吩咐小厨房做了来。”

苏紫道：“已经吃过了。”

小玉吃吃笑道：“奴婢想着也是，不过白问上一句，太子殿下岂会让公主饿着？”

她伸手指着厅堂里的大箱子，“这么个重箱子也巴巴地抬了来，敢情公主这回倒不是去念书，是去要聘礼了不成？”

“小玉！”苏紫不大高兴地撇撇嘴，“我不喜欢太子。”

小玉笑道：“公主这话也不知说了多少回，宫里边的人除了皇后娘娘，就没有公主喜欢的了。不过到底是孩子气的话，公主大了便晓得太子的好。”

“你看着罢，我是不会嫁给太子的。”苏紫顿了下，又问，“慕七吃过饭了？睡了没？”

提到慕七，小玉心跳略快，她垂首敛眸，“吃过了，只不知是饭菜不合胃口还是怎的，七皇子只略动了动筷子，究竟没吃下多少。七皇子屋里的烛火已经灭了，想必是睡下了。公主有什么话也等明儿再说，天也晚了，公主也该就寝才是。”

“这才八九点钟，睡那么早干嘛？”苏紫道，“小玉，你去厨房拿些点心送到慕七那里，这箱子也给抬过去。”

八九点钟？小玉正疑惑着这又是哪里来的话，听见后半句，抬了头，“公主，你说箱子抬过去是指抬到您的屋子还是……？”

苏紫道：“箱子里全是男孩穿的衣物，自然是抬到慕七那里了。”

“……这？”小玉愣住。

“好了，我不和你说了，我过去找慕七说话。”

“公主……”

小玉叫了这么一声，见苏紫已经走开，叹了口气。

***

没有烛光，慕七的屋子里又黑又静，月光漫过大打开的窗户，像是夜风吹进来的银辉，伴着院子里若有若无的花香。

苏紫看见窗前坐着个人，她道：“怎么也不开灯？黑灯瞎火地一声不吭坐在那里，怪吓人的。”

慕七没理会她。

苏紫下意识地摸墙壁，忽然一愣，古代是没有点灯的啊！她也懒得去拿火折子点蜡烛了，月色甚好，依稀也可看清屋内景象。

她拖了把大椅子放在慕七旁边，“你这人真没趣！坐在这里跟入定修佛似的，和你说话也不理人，要不是这破古代无聊得紧，像你这样儿，我才不搭理你！”

“怎样算有趣？”少年的声音好听轻淡。

总算是搭上话，苏紫想了下，道：“这可没有个确切的说法了，各人有各人的看法，有人爱这样，有人爱那样，你觉得有趣，我不一定觉得有趣，我觉得有趣，你却不一定觉得有趣。”她盯着他，“比如你罢，就是个没趣的人，面瘫又冷漠，不过要搁在我们那地方，却反倒还挺受人喜欢，觉着你这是高冷帅气。”

沉默了会儿，慕七问，“你也喜欢？”

苏紫愣了下，“我？不，我可不喜欢你这样儿的。”

慕七又不说话。

小玉吩咐人将箱子给抬进屋子，满屋漆黑，宫女点了宫灯，小玉看清窗前并排坐着的两个人，面色微变，“公主，怎么也不点个灯，就这样漆黑地干坐着？”

小玉带来的是桂花糕，苏紫早已拿了块吃起来，不忘往慕七手里也塞了一块。

小玉蹙眉，“公主，夜深了，明天还要上学，奴婢送你回屋。”

苏紫拍了下脑袋，“对了，我要说的正是这个。”她侧头问慕七，“你识字吗？”

顿了好大会儿，慕七道：“以往随冷宫的老嬷嬷学过一些。”

“那好，以后你就和我一起去学堂了。”

苏紫拍了拍沾了糕点碎屑的小手，从椅子上跳下来，“慕七，晚安了，那箱子里的衣裳你喜欢哪件便穿上，就当送你的见面礼。”

房间就在隔壁，几步就进了屋子，小玉一面吩咐人送洗脸水来，一面替苏紫换上亵衣。

“公主，你可别吓奴婢。”

苏紫笑道：“这话又是从哪里说起？”

小玉道：“公主，且不说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易招非议，你们年纪尚小也还可不理论这个，只是为什么偏偏又摸着黑坐一块儿？你没见方才那些个太监宫女的脸色？这要是出去一说，公主还要清誉不要了？”

苏紫道：“慕七眼睛又看不见，点不点灯有什么关系，我又懒得动，所以就没点。”

“哪里要公主动手了，您不管叫哪个宫女太监进来点上灯也好。”

苏紫倒是一时忘了自己还可以指使奴才做事，闻言，笑道：“好了，小玉就别啰嗦了。”

宫女送了盆温热的清水过来，小玉绞了帕子给苏紫擦脸擦手，一面道：“公主别嫌奴婢多话，今天将七皇子带回宫里这事儿本就不妥当，公主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了，这么带个少年回宫里，不是白白遭人非议么？再说公主竟还要七皇子陪你一起上学堂，您不说瞒着掩着，还如此堂而皇之地将人给带出去，别人该怎么想您？”

苏紫道：“管别人说什么呢，我只是看慕七挺可怜的，所以想帮帮他。”

小玉道：“以前也没见公主这么心善，这么一失忆倒得了副菩萨心肠。”

苏紫也不是心善，她想着学堂里也没个聊天玩耍的人，这四年只怕难熬，正巧碰上了慕七，虽然是个面瘫，但她话多啊，他只要负责听着就好。

关于小玉担忧的那一层惹人闲话则又更是意外之喜了，她这位公主的声誉若是坏了，看那太子还娶她不娶，到时候她挑一个喜欢的驸马嫁了多好。

***

翌日，苏紫穿了衣裳，盥洗毕，出了房门。慕七起得比她早，门外是一条曲形游廊，旁边还有个花丛锦簇的院子，他就站在栏杆边。

锦袍轻带，身形单薄而挺拔，墨发垂腰，微风起，发轻扬。

换了身衣裳，人也显得贵气许多。

苏紫笑着和他打招呼，“慕七，你起得真早。”

她晓得他不爱说话，也不等他有回应，拉住了他的胳膊，“走，我们去吃早饭，之后一起上学。”

两人走至厅堂，小玉已经备下了饭菜。

苏紫端起碗，小玉在一旁为她布菜，她却摆摆手，“不用了，小玉，你喂慕七吃饭，不用管我。”

慕七眼睛看不见，夹菜也是不方便，小玉让人拿了个勺子过来，她先夹了些菜搁入碗里，方舀了一勺子饭合着菜送至慕七唇瓣。

慕七眉头微蹙，却也并未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