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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用恐惧束缚的牢笼
果不其然,曼妤的脸还真气成高原红了。
众人便有种‘我竟无言以对’的感觉,此话着实不假。依凌若现的抢眼度而言,走到哪儿都是万众瞩目的焦点,只不过这其中包含贬义词罢了。
凌若现笑而不语,一双灵动的眸子笑成月儿弯,看上去显得很是‘和蔼可亲’。
坐在不远处旁观的翟匀,将她的侧影览在眼中,稍许眯了下眼,似是多了几分思考,又弹了烟灰。
从昨日开始,凌若现似乎总能不着痕迹的主导整个局面,虽看上去轻浮,但实质上却是冷静的,让人难以预测她的下一步计划或言行究竟是什么。
这个时候,凌若现已走到翟匀面前,很平静地与他对看了一眼,弯唇,则拿起了桌上的报纸,打开摊平后,用手指了大标题‘翟氏总裁的地下情人曝光’的下方,说:“不妨看一下,这标题下面的报导。”
凌家的几个人围过来,便看到了小标题上的信息:嘉欣娱乐公司董事长,知名导演王华,昨晚于十点零八分国际酒店,因突发性眼部灼伤失明急诊入院,具体情况有待查证。
程依对此很不屑,冷笑道:“这种报导,跟你下药有什么关联,真是莫名其妙。”
“莫名其妙?”凌若现笑容莞尔,“夫人难不成也上了岁数,开始耳背了呢。”
程依怒目切齿,“凌若现,你胆子不小,竟敢这样对我说话!”
凌若现全然视若无睹,将话题转向了正轨,“据曼妤口供所述,似乎是我与王导串通好,下药加害于她。我还正奇怪,王导的事发时间地点,怎么恰好就与曼妤被下药的时间地点撞上了?”
在提出这个问题时,众人已经纷纷表示奇怪了。
这说明,王导的突发性失明,与曼妤和凌若现都脱不了干系。
“而且还远不止这些,今日我看了早报,是关于国际酒店1028室的突发性火灾案件,据空气检测下来,里面含有毒的二氧化硫气体。可这并不致命,但中心医院却于凌晨四点公布,王导因抢救无效去世。”
凌若现有心留意曼妤的表情变化,见她原本向下转动的眼球,又停在了正中位置,心里便有数了。
根据心理研究表明:当人的眼球向下转动的时候,她正被某种情绪控制;在正中位置时,说明她又重新进入了视觉世界,也是一种放松的表现。
一切都在凌若现的掌控之中,她先是问了曼妤几个尖锐的问题,“当天21点到23点,你是否在国际酒店的火灾案发现场,最后又是怎么进了翟匀房间的?”
曼妤急红了眼,模样十分委屈,“全都是因为你,那王导强迫于我跟他发生关系,我抵死不从,结果我趁他去打电话的时候,逃了出来。我当时太慌,见一扇门开着,就跑了进去,没想到正好碰上翟匀哥,但我药效发作得太过迅速,就对他……”
凌若现失笑,“后来呢?”
曼妤脸红成虾子,看似难以启齿。
翟匀冷漠回道:“我让人把她给丢出去了。”
凌家人脸色蓦变,凌若现突然有些想笑,这么说还有点画面感可脑补。
后来,凌若现又问了曼妤很多问题,但不出她所料,对方回答很严密,很难挑出漏洞来。她记得自己以前曾用过重复发问的方式来击垮对手。这种方法的原理在于:人在说谎的时候,会有“谎言状态”与“非谎言状态”之分,很多人可以说谎认真到把自己给骗了,这个时候,她就处于“谎言状态”。
曼妤身为演员,对于这些方面早成了看家本领。但这个状态不会一直持续,它会随时间的流逝渐渐消失,等这种状态过去后,她就处于“非谎言状态”。
所以凌若现又将话题引到了别的问题上,谈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在这个过程中,她又蹦出一句:“从翟匀的房间出来后,你又去了哪儿?”
曼妤很不高兴地回答:“我回家了。”
“几点到家的?”
“晚上十二点,我这里还有司机出使的凭证。”
“你们这儿夜里打车费怎么算的?”
曼妤不耐烦了,“凌若现你有病吗?这场案子,你也难逃其咎,凭什么都是你问我问题,你当自己是刑侦人员吗?”
到此凌若现再没有继续追问这件事,又很和善地与她聊其他话题,过了很长时间,她又问了刚才那个几点回家的问题,这次曼妤真火了,“我要把这该死的问题回答一百遍吗?晚上十二点!车费共148元!”
面对激动的曼妤,凌若现还是继续狂轰滥炸,开始将所有准备好的问题全部抛出,一遍又一遍地冲击她的心理防线,“行,刚才说辞都是你的,现在来谈谈我的。”
“那日,我和你,还有王导三人在国际酒店三楼用餐。在八点二十五分,我去了趟厕所,顺便打开手机看了时间。”凌若现谈笑风生,“我这人属于上厕所神速的,总共时间不超过1分钟,你们信吗?我自己也不信,但事实确实如此。回来后,我正好看到你依照王导指示,将药物放入了我的杯中。”
曼妤顿时瞳孔放大,“凌若现你胡说八道什么?”
凌若现耸耸肩膀,“所以,在王导先回房间的时候,我出钱让服务人员故意将酱料洒你身上,支开你,再偷梁换柱,将我的酒杯与你的对换过来。”
在说到这里的时候,在场所有的人都纷纷瞪大了眼,这下厉害了,两个人都成了下药对象了?
翟匀眸色沉似深海,所处的虹膜中像是凝聚了银屑星空,不断旋转,越来越复杂。
“明明是你下药给我,你还强词夺理。”曼妤气极。
“可惜,我们所用的是私人包间,不然等监控出来,你也就没话可讲了。”凌若现无奈摇摇头,“唉,果然是我这恶人做多了,平日里随便被按个什么罪名,也不足为奇了。”
“你可以当我是找借口推卸罪责。”凌若现唇边始终挂着弧度,“对了,我中途要补妆的时候,你的化妆包曾借给我用过一次吧。”
曼妤面目狰狞,“那又怎样,我就当那个化妆包是喂了狗!”
“那麻烦你把化妆包给我这只Dog吧,砸我也行。”凌若现龇牙咧嘴笑。
曼妤被凌若现弄得一头雾水,然后又咬牙,从手提包里掏出了化妆包,气急败坏地扔向了凌若现。
见凌若现一把抓住,还对她眯眼笑,曼妤顿时更来气了,“你到底要干什么?”
凌若现拉开链子,朝里消看几眼,面色一下子又沉静了起来,“你这化妆包里的东西,倒是整齐得可以,连口红的色号都依次排列。对了,怎么没看到你的脱毛膏,我昨天还记得里面有的,那时我还好奇,居然还会有人在化妆包里放脱毛膏。”
“用掉了。”曼妤的语气,相比刚才明显减弱了。
凌若现忍俊不禁,道:“200g的脱毛膏,你一天全用掉了,你属猴子的吗?现在的明星,不都用激光仪的嘛。”
曼妤简直快被凌若现气疯了,可偏偏对方骂人不带脏字,而她口齿也没有对方的伶俐。整个过程,曼妤已经意识到自己的浮躁,似乎所有的情绪,都在不知不觉中被对方掌控了。可待她醒悟过来的时候,不是冷静,而是后怕。
以往在剧组,她就是随便对凌若现使点绊子,都能让对方难堪到无地自容。可今日的凌若现不知怎么的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光是对方站在自己面前,她都有种压不住气的感觉。
凌若现觉得时机差不多了,看似漫不经心,却开始当众分析起了一些细节问题。
“脱毛膏里所含的巯基乙酸有较强的腐蚀性,眼接触可致严重损害,导致永久性失明。在高浓度时,则会生成一定量的各种自酯化物。遇明火、高热能燃烧并放出有剧毒的硫化氢气体,有引起爆炸的危险。”
“那么,空气中所检测出的二氧化硫可以解释得通了,因为硫化氢燃烧时会产生蓝色火焰,并产生有毒的二氧化硫气体,二氧化硫气体同样会损伤人的眼睛和肺。等过几日,尸检报告下来,就会完全明了。”
凌若现看向众人的眼神,倏然间变得犀利无比。“你在与王导的争执中,情急之下,才用脱毛膏喷向对方的眼部,是吧。”
对于昨日她与那两人对峙的情景,她记得一清二楚,很多细节地方,她都留意了,却并未放在心上,本想不参与这些,认为能避开的避开就好了,可不代表害她的人就可以得寸进尺。
她向来都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可对方若触犯她的底线,惹恼了她,那她必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你手指甲上轻微退壳的迹象,就是长时间接触巯基乙酸而被腐蚀的最好证明。一个明星,会对自己肢体上的细节格外注意,更何况是指甲的保养?”
“什么?”曼妤慌张地看向了自己的双手指甲,果然如凌若现所说,前几日才做好的指甲,现在都软化了,并且指甲面上参差不齐。她是什么时候留意到的?
凌若现又上前,抓起了曼妤的一只手臂,“手臂上的水泡,也有可能是被滴蜡之类的灼伤。”
说到这里,她忽然转身,悄悄凑到了黎妄倏的耳边,神经病般地问道:“喂,情趣生活,有包括滴蜡吗?”
黎妄倏目光陡然冷了下来,“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说好的幕后军师,军师个头,你就全场哑巴吧,哼。”凌若现并未发觉黎妄倏的不对劲,又想问下翟匀,便将目光转向了他,见他冷眼与自己对视,凌若现顿时更怂了。
算了,凭直觉记忆吧。
凌若现仔细回忆所写的剧情里,便想起曼妤是跟王导有一腿的,并且关系匪浅。
“根据你伤口的状况来看,时日不过两天,也就是说,在王导逼迫你与他发生关系的时候,也用了那些带有明火的道具。在争执途中,这些产物很容易产生化学反应,外加上室内易燃物多数,可以是床单,也可以是不起眼的餐巾纸屑,这样看来,小型火灾是有可能的。”
忽然,凌若现目光骤然昏暗,那抹暗色,让曼妤毛骨悚然。
“本来,在你的计划之中,应该是撮合我与王导,而你现场观摩。一开始携带脱毛膏的真正原因,是想充当蛋糕的奶油是吧。具有强烈刺激性的化学产物,涂抹人身上会有剧烈灼烧感,这样你镜头下的我才会显得更到位不是吗?”
凌若现又错开话题,“硫化氢是强烈的神经毒素,对粘膜有强烈刺激作用。短期内吸入高浓度的硫化氢后会出现视觉模糊等现象,在他察觉到自己生命受到威胁时,所打的电话应该是通向警局或者医院的。你也是这个时候,夺走房卡,紧闭空间,又回去将窗子锁上,是吗?”
曼妤破口纠正,“当然是先将窗子锁上,再夺房卡,最后紧闭空间,这种顺序你都能搞错,你……”
顿时,空间静止,众人倒吸一口气,凌成峰的眸子眯得很紧,抓着拐杖的手又紧了几分。
凌若现勾唇笑了,“我毕竟不是在场人,这些只是推测,可你竟然将顺序记得比我这个推测人还要清楚。”
没错,这些程序都是凌若现设计好的。打从查看她的化妆包起,从里面的排列顺序来看,她就已经推测出她或许有轻微的顺序强迫症,所以才故意将顺序说错。
曼妤的心理已经被她皆盘搅乱,这时候的她是来不及反应什么的。
“说到底,你不就是想用你那些荒唐的理论说我杀了王华吗?呵,我随你怎么说,你倒是先把证据拿出来啊!”曼妤已经歇斯底了。
“王华没死。”凌若现忽然凉飕飕地冒出这一句。
惊天消息,如一颗定时炸弹,令全场的所有人大脑空白。
曼妤大惊失色,“你说什么?”
“那是我对你所下的圈套,因为你很在意王华手术的进度。只有他死了,死无对证你才安心。而你有人证翟匀,为你变相的提供不在场证明。让我身败名裂是假,以假乱真让我当替死鬼才是你的真正目的。”
之后,凌若现坦然一笑,“至于证据,王导苏醒后,就是最大的人证。另外,有关到底是谁下药这桩事,王华那里应该还有备份的药物交易收据,上面有你的署名。”
“药物的成分,很多地方是禁止出售的。王华那种人,走私不会亲自动手,借用别人的名义是惯用手段。在今日上报,等警方出动全面调查,一切将水落石出。”
“所以,我这情况属于正当防卫,你这不过是自食其果。暂且不说你颠倒黑白散布谣言,依照你这故意杀人未遂,情节较轻的,是要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你的明星生涯算是毁于一旦了。”
一切尘埃落定,曼妤瞳孔涣散,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向后倒退了好几步,泪如雨下。
“我实在没办法了,这些年来,他将所有坏事的行径,都以我的名义去弄。还有经纪合同,昨天就是合约到期的日子,可我太多的把柄落在他的手上,他一声令下,我不得不续签。以此恶性循环,不然他就以支付巨额违约金威胁我。直到有天,他看上了凌若现,所以我才谋划了这一系列……”
凌若现对此沉默不言,果然与她料想的相差无几。
其实,她也是找准了对方内心深处最恐惧的东西,并通过各种途径方式,找到她的细节致命伤加以攻克,搅乱她所有的心理防备线,从而一举拿下。
人一旦开始对某一件事情变得恐惧,那么这件事将成为束缚她一生的牢笼。
今日的坎,算是跨过去了,但凌若现内心始终难以平息。现在发生在她身上的事,都是小说情节里所没有的,那些被她一笔带过的情节,正逐渐以细思极恐的方式呈现出来。
曼妤的背后,还有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