扁纸本就坐立不安，巴不得赶紧离开这里，听见随城的一番话，以为随城是要放他一马，赶紧巴结着说：“好好好，不知王爷需要微臣做些什么事情？”

扁纸可不想继续坐在这等着随城翻账本继续问他问题了。

若是替随城跑一次腿，兴许拖的时间久了，随城就回去了。

这样一来，他也可以避免被随城问话。

只要不在今日被随城问话，他就有时间想办法自圆其说。

随城见他吓得浑身发抖，心里对扁纸的厌恶又多了几分。

只是他脸上还是老样子，甚至微微一笑道：“尚书不必慌张，只是今日来得急，忘记带几坛酒和尚书一起分享。不知道尚书愿不愿意替本王跑一次，再买一下这好酒？”

扁纸急急忙忙站起来，讨好的笑道：“举手之劳，这就替王爷去买。”

随城拿过一张纸，将先前和顾姬去的那家酒馆的方位大致写了一下，交给了扁纸。

扁纸如获大赦，得了命令便急匆匆出了礼部尚书府。

一踏出礼部尚书府门，扁纸便长出了一口气。

方才在府里，等着随城看完账本的时光不亚于临上断头台一般，如今终于能离开这里，扁纸高兴的简直无以复加。

手里的这张纸在扁纸看来完全不是普通的纸，而更像是一张赦免令。

顺着随城给的地址，扁纸很快就找到了那家酒馆。

那酒馆并不难找，扁纸心里还失落了一通。心想着要是这酒馆难找一些，说不准还能拖更久的时间。

外头天热，明晃晃的太阳刺得人睁不开眼睛。进了酒馆的门时，扁纸已经是满身大汗了。

此刻的酒馆空空荡荡的，没什么客人。扁纸起先还以为自己来错了地方，特地退出了店门看了一遍，确定是这家酒馆之后又折了回来。

“有人吗？”等了许久还是没人出来，扁纸忍不住提高嗓门喊了一句。

“有，客官稍等。”

这个嘶哑低沉的声音，许多人听了应当都会觉得恐怖，但扁纸却觉得万分熟悉。

就好像多年之后，遇见了故人一般亲切。

而当后院的帘子被掀开的时候，扁纸彻底惊呆了。

眼前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旧爱涟漪。

她身着黑色的轻纱，将自己层层叠叠地包裹起来，显出身体曼妙的曲线来。即便是用黑纱覆着面庞，扁纸也依旧能通过她如同月光般皎洁的眼睛认出她来。

这么多年过去，她依旧钟爱穿黑纱，也还是坚持用黑纱覆面。

扁纸站在原地，呆呆看着涟漪。这一瞬间，扁纸恍如隔世。

他脑海里闪过无数画面，仿佛曾经发生的那些事情都在昨日。

而涟漪发现来人是扁纸之后，也微微一愣。随后换上了一副稀松平常的口气说道：“客官想要些什么？”

若不是此刻用黑纱遮住了面庞，她脸上的震惊或许也会完完全全暴露在扁纸的面前。

且她瞧见扁纸身上的朝服，大约猜到了扁纸现在是做什么的。

岁月让扁纸微微发福了，却依旧能看出当年的神采来。涟漪只需一眼，便能将眼前的人和记忆中的少年重合起来。

扁纸收回了自己震惊的思绪，微笑开口道：“嗯，我要你这里最好的酒，来两坛。”

涟漪本想装作没事人一般去拿酒，但她颤抖的双手暴露了她此刻的心思。

她淡淡开口道：“客官在这里稍作休息，我这就去喊小厮拿去。”

说完，便像是逃一般，迅速掀开了后院的帘子。吩咐起了在后院帮忙的小厮去拿酒。

扁纸看着涟漪消失在门帘背后的身影，心情略有一些复杂。

若不是今日随城还在府中，他是想和涟漪叙叙旧的。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完全缺席了涟漪的人生。到底是旧爱，总还是想要问一句对方这些年过的好不好。

只是眼下最要紧的事情是应付随城，而不是在这里和涟漪叙旧。

扁纸在心中暗暗记下了酒馆的地址，打算改日再来拜访涟漪。

涟漪很快就叫小厮弄好了酒，给扁纸打包好了。她见涟漪一个人来，开口询问道：“这位客官，要不你告诉我府上何处，我们给你送过去？”

扁纸偏头瞧见那两大缸子酒，觉得自己是带不回去了。索性让这店里的小厮送到礼部尚书府去吧。

他略一点头，开口道：“那么就有劳了。送到礼部尚书府。”

扁纸刚要转身出门，身后的涟漪便喊了一声：“你是......扁纸吗？”

到底是想要确认一下眼前的人是不是记忆中的那个人，涟漪没忍住，询问了即将离开的扁纸。

扁纸叹了口气，回过头来：“涟漪。”

这些年过去，他们都或多或少发生了一些变化，涟漪不再是当初那个可爱的女孩儿，而扁纸也不再年轻，眼角平添了几道细纹。

他们站在原地看着彼此，仿佛最熟悉的陌生人一样。

扁纸本想避开这些话题不谈的，但是瞧见涟漪，终究还是把藏在心底的问题问了出来：“涟漪，你这些年过的还好吗？”

“好不好的，也就那样吧。”涟漪的唇角勾起一个似有若无的弧度，“你呢？你现在成了礼部尚书了？”

扁纸看着涟漪满是老茧的双手，沉默了好一会才开口道：“这些年，你辛苦了。”

这一句话几乎叫涟漪落下泪来。

苗寨大火，周围所有认识她的人几乎全都死在了那场大火里。这么多年，她靠着自己才一步一步走到今天。

扁纸这一句“你辛苦了”，勾起了涟漪心中无限的酸楚。

这么多年来，每当到夜深人静的时候，涟漪总在心中想为什么当年那场大火没有烧死自己，让她自己一个人徒留在这世间。

而如今，她反倒庆幸起来。

现在的她还有扁纸、有顾姬，他们都是在她身边关心她的人。

她努力克制住自己想要落泪的冲动，将扁纸推出酒馆的门外：“你应当还有事吧？改日你得空了，再来我这酒馆里叙叙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