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姬不知道的是，她的师父涟漪此刻不在外边，而是在酒馆的后院。

而她身边还有一个人，正是礼部尚书扁纸。

昨日一别，扁纸一夜没睡好，满脑子都在想涟漪。

他并非想要和涟漪重修旧好，他心里有别的盘算。

涟漪对蛊毒极其精通，若是能够在他府上为他效力，自然是一个极其有利的棋子。

他想要说服涟漪，也许涟漪看在多年的情分上，会想要加入他的阵营。

想到欣王爷随城那日来府上带来的那个丫头，扁纸心中就有些生气。那个丫头看来懂点蛊毒，随城养了这么一个丫头，简直就是要横着走了。

若是自己也能有一个，还用得着惧怕随城吗？别说随城，就是天皇老子，扁纸也不放在眼里。

因此今日一大早，他便放下了手头上的事情，来找涟漪了。

涟漪本在前台算账，大清早的本就没什么顾客。她刚要说一句“客官要点什么”，却一抬眼就瞧见了扁纸。

昨日她虽和扁纸说过有空就来这里叙旧，但她从未想过扁纸竟然第二天就来了。

涟漪的脸色微微一变，随后将扁纸拉进了后院。

为此，甚至支开了在店里帮忙的小厮，只留下他二人独处的空间。

扁纸却觉得有些意外，二人不过是叙叙旧，为何要搞得像是做贼一般。

只是涟漪既然这么做了，他也就随着涟漪去了。

涟漪的想法却和他不同。她想要一个专门的空间，只有她和扁纸的空间。

这么多年过去了，扁纸还是当年那个扁纸吗？他还是当初那个待她极好的少年吗？

涟漪在心里犹豫。

本是来叙旧，二人却站在那里，一直相顾无言。看起来压根不像是来叙旧，倒像是来瞧一眼彼此就回去似的。

空气仿佛凝结了似的，他们谁都没有动，也谁都没有说话。后院安静的仿佛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涟漪率先打破了沉默：“这么多年了，想不到你成了礼部尚书。”

扁纸抬起头，凝视着她黑纱之后的面庞。透过面纱，他能瞧见涟漪脸上纵横交错的伤疤。

她还是穿着黑纱，也依旧用黑纱层层叠叠遮住自己的脸庞，和当年那个喜欢穿着鲜艳色彩的衣服、朝气蓬勃的小姑娘一点也不一样。

“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我不能一辈子都当个普通人。”扁纸脸上带着客气而疏离的微笑，“我以为你死在多年前的苗寨大火里了。”

涟漪哈哈大笑，她嘶哑的嗓音配上大笑声，听起来格外可怖：“扁纸，当年你给了我第二条命的时候就该知道，我没那么容易死。”

当年她死了一次，是扁纸给了她这条命。后来苗寨大火，她本想死在大火之中，却抱着这条命不是自己的念头，硬生生逃了出来。

这么多年，即使和扁纸决裂，每当感受到活着的感受，她都会想到，这条命是扁纸给她的。

也因此，涟漪和其他人相比，格外惜命。

扁纸还是那副疏离的样子：“我今日来，是想请你到礼部尚书府来。并非做客，而是长住。”

他伸长脖子打量着后院的环境，这里的条件看起来就很简陋，脚下的石板大多也都开裂了，且下雨的时候，雨水会在地面上变成小池塘。

这样的条件，绝对比不上尚书府。

尚书府虽然不能给涟漪锦衣玉食，但最起码不需要涟漪日日为了生计打算。

听了扁纸的话，涟漪有些惊讶。

她呆呆地看着面前的扁纸，好半天才挤出一句：“扁纸，你......你是认真的吗？”

到底曾经是执手相伴的爱人，涟漪这些年一点都没有忘掉扁纸。

尽管眼前的扁纸微微发福，眉眼间也有了些皱纹，但他身上那股玉树临风的感觉，和多年前一模一样。

就好像，他还是当年那个玉树临风的少年。

涟漪的手心微微出了汗，手也因为紧张变得冰凉，她也不知道自己在为什么紧张。

扁纸上前一步，握住了涟漪的手，他掌心的温度温暖着涟漪冰冷的手心，让涟漪的心里稍稍安定了一些。

“涟漪，外边太苦了，和我回尚书府吧。”

扁纸这一句话既像是邀请，也像是问候。

涟漪听了扁纸的话，几乎要落下泪来，她从不知道普通的一句话也可以这么动听。

她素来不喜欢在人前落泪，只因为她觉得这样显得自己太过软弱。硬是生生将自己的眼泪憋了回去。

“扁纸，我不能和你回去。”涟漪将手从扁纸的手里抽了出来，“我是个来路不明的人，贸然进入尚书府，会惹人非议的。”

涟漪不想去尚书府的原因和不想去王府的原因一样，都是因为害怕给人添麻烦。

扁纸没想到涟漪会拒绝他，慌忙上前一步，开口道：“涟漪，我不害怕别人非议，我会好好保护你，让你在尚书府住的安安稳稳的。”

涟漪伸手将扁纸推离了自己，苦笑一声道：“扁纸，当初你我情投意合之时，你也是这般许诺的。你虽然没有背弃誓言，但你忘了我是怎么死的吗？”

当年，涟漪的族人不同意涟漪和扁纸在一起，硬是活生生用最毒的蛊毒毒死了涟漪。

扁纸求遍了天下的神医，才给了涟漪第二条性命。

他回想起当年的经历，一时间沉默不语。

也许是当年给涟漪造成的伤害太深了，所以她到现在还对自己有所防备吧。扁纸心想。

“当年是当年了，如今你的族人已逝，他们不会再设计你了。”半晌过后，扁纸才缓慢的开口。

他不想失去涟漪这个强有力的棋子，他必须让涟漪留在礼部尚书府里。

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他不知道该拿什么打动涟漪。

若说金钱，涟漪最不看重的就是钱财，否则也不会抗拒回到尚书府。

但若说是情，他和涟漪已经多年未见面，扁纸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用情将涟漪请走。

扁纸长叹一口气，将目光放在了涟漪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