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君住臣家，完完全全就是“隆恩”的象征，为臣者，那是要诚惶诚恐感谢皇恩浩荡的。

沈家上下一片跪地，谢恩声叠着恭送声。

青灵跟着众人，余光中，她看见太子亲自把老祖宗扶起，继而在她面前顿了下，这才离开。

直到太子走出去，所有人起身，这才围在青灵周围，一个个脸上都是关切之情。

“灵儿，你瘦了！”

开口的是沈浪的正房夫人，也就是青灵的母亲，她的手抚上青灵脸颊，明明在笑，眸中却有晶莹，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哪有？是娘太过担心，所以看着女儿就觉得女儿瘦了。”既占了人家身体，替人尽孝自理所应当，她当下拉着夫人的手，脸上亦是一派担忧，“娘，最近可好？”

“好，好！”母亲笑，“听说你还活着，再没有比这个更好的消息。”

她伸手，抚上青灵的脸颊。

“以后要好好待自己，明白了吗？”母亲继续，“再也不要做那种蠢事！”

“是。女儿知道。”青灵心想，像那种毒害大王的蠢事，她确实不会做了！

不但不会做了，往后还要好好对大王，争取多吸点阳气，早日晋级二尾。（握拳，我是个有志向的狐狸精！）

“知道就好！先前听说你走了，你娘哭了三天三夜，到第四天才进了些食。幸得你如今平安，否则……”奶奶用教训口吻开头，到后面也跟着抹泪。

“好了！如今既平安归来，就是喜事，别被你们的哭淹没了！”

老祖宗好几次想打断众人，好几次拿袖子擦了擦眼角，好几次拍了拍青灵的手：“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以后要好好的，别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

其余兄弟姐妹，左一句想她，右一句担心，那情深意切的模样，青灵几乎要以为李昊天故意给她杜撰了一本假家谱。

什么大宅风云，什么勾心斗角，统统都是假的！瞧这沈家和睦得，连说不上话的丫鬟仆人，都站在旁边喜极而泣！

因得刚才太子特意提起过傲梅，老祖宗又强调傲梅尚未婚配，青灵便特意注意了一下家里这位唯一的妹妹。

果然血缘关系，眉目间与自己有几分相似，只是皮肤更白了几分，双目下垂，有股天然娇羞，确实是个美人胚子。

平心而论，自己双目间虽有几分飞扬，但对于男人，应该更喜欢傲梅那种吧！

不过无妨，反正昊天是她的！

至于其他男人，与她无关。

“老祖宗，灵儿一路舟车劳顿，我送她回房？”夫人朝老祖宗请示。

老祖宗点了点头，笑着叮嘱一句：“既知她辛苦，你待会儿也别拉住她聊太久。”

“孙媳知道了。”夫人柔声道，然后携了青灵的手，一并往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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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灵的院落在后院，两人顺着碎石小径穿过院落，再沿长廊走了许久，终于到她院落门口时，她发现先前跟着她们的五六个丫鬟仆人不知什么时候已不见。

“是我遣走了她们。”夫人忽的开口。

这情形，显然是有话要说了。

青灵并不表现出吃惊，只一边缓缓朝前走，一边静静等待，所谓“以不变应万变”。

夫人侧头看她一眼，徐徐道：“经历过一次生死，果然变化巨大。”

青灵心下骇然，果然是母女，这么短的时间就发现她的纰漏了？她的心“咚咚咚”的跳，紧张得厉害。

“若非你乃我亲生女儿，化作灰我都认得，否则，我几乎要以为换了个人。”夫人的声音再次传来。

提到嗓子眼的石头徐徐落下：还好！还好……

幸好这些年，他们这些妖很少到人世，人类失去太多想象，不会想到这具身体之中，其实已换了灵魂。

“娘，您觉得我这种变化是好，还是不好？”青灵笑看着夫人，只一副寻常女儿的娇憨模样。

“倒是比以前谨慎了许多。”夫人笑答。

闻言，青灵心里又踏实了几分。

“对了，王爷毒死的案子……”夫人的话才起了个头。

“不是我！”青灵截断夫人的话，先前在皇宫里，她已对沈浪和沈无涯否认过一次，此刻自然还会否认到底。

“知道不是你！”夫人笑，伸手拈下落在青灵头上一朵轻薄花瓣，“瞧你这性子，方才还说你谨慎多了呢，怎么马上就恢复原形了？！”

她携着青灵，继续往前走去，嘴上方缓缓道：“前几日，大理寺已重新彻查此案，还了你清白。”

前几日……

也就是她从京城王府到荣城的期间，那段时间，她们白天赶路，晚上住店，倒没什么时间听沿途八卦，竟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听漏了。

“大理寺说王爷是怎么死的？”青灵问。

“自杀。”夫人答，言简意赅。

自杀？！

“咳，咳咳！”青灵被自己口水呛了。

“怎么了？”夫人伸手，在青灵背上轻拍。

“没，没什么。”青灵摆了摆手手，“娘，我没事。”

这种借口……也亏得那些官员们想得出来！

李昊天是谁？

纵然小狐妖从前不知道，可夺舍这么久，听多少人提过！

李昊天是西凉的战神，是百姓的精神偶像！是铮铮铁骨的象征！是比他们沈家还厉害一万倍的存在！

李昊天会自杀？！

呵，笑话！就算皇上自杀，他也不会自杀好吗？！

借口太可笑，青灵真真实实的笑了，就算随随便便找个敌对的国家，就算随随便便说敌对国家派出了顶尖高手，也能轻易栽赃过去，为何要说自杀？！

就算说过劳死也比说自杀有说服力！

某一个瞬间，青灵一个激灵，想到那日在陵墓里，太子手下对李昊天生死的态度，想到皇上对李昊天生死的态度，她一下什么都懂了！

功高震主！

百姓知战神而不知皇上！

当四海升平，当皇上不再需要战神……那么，战神的名声最好也能坏一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