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告诉我，你们现在是……什么关系吗？”石云眼巴巴地看着丁晓一。

丁晓一正双手如飞地在手机上打字，跟张芷涵确认广告投放比例的事情，她图省事儿干脆把勺子叼在了嘴里，根本没法开口说话，石云“好心”地伸手把勺子拽了出来，又问了一遍，问题更有指向性了，“……你们两个已经开始交往了吗？”

“你猜。”丁晓一贱兮兮地逗石云，还免费奉送一个Wink。

石云强撑的笑脸快要垮掉了，“……这也太快了吧，不再了解了解了？”

“交往的过程就是在了解彼此嘛，”丁晓一故意说着含糊其辞的话。

石云的表情古怪极了，丁晓一有些意外地看着他，“你这是什么表情？就算我谈个恋爱，你也不至于这么惊讶吧？其实你应该欢呼雀跃的，我这可是帮你干掉了头号‘劲敌’……对了，萧素的生日快到了，我可是帮你找到了她这次生日最想要的礼物！”

她兴奋地向石云展示萧素的朋友圈照片，“你看萧大小姐从四月份开始，就想要去看极光，然后每隔一两个月就会提及一次，最近一次是上个礼拜，这次她还特别配发了一张酒店照片，我已经查过了，这是一家芬兰的酒店，叫什么卡斯宁什么迪克……”

“卡克斯劳塔宁阿克蒂克度假酒店，”石云异常流利地说出了那个让丁晓一舌头差点打结的名字。

“对，就是那个阿克蒂克，这个酒店有个圆顶冰屋，网红最爱，据说特别难预定。想象一下，如果你预定好这个酒店，然后盛邀萧素前往，她八成不会拒绝，”丁晓一绘声绘色地讲述自己亲手撰写的“爱情剧本”，“到时候孤男寡女身处在一座陌生的极寒城市，冰雪皑皑之中、绚烂极光之下，不发生点浪漫情愫，也太说不过去了吧！”

“酒店已经订好了，订婚仪式结束，他们就会过去。”

石云声音低哑，他从自己碗里捞出半只卤蛋，放到丁晓一的碗里，看她的眼神里带着几分莫名的心疼。

“谢了，”丁晓一愉快地咬了一口，开心地眯起了眼睛，“不过你说订婚？萧素？跟谁啊？”

石云的沉默不语，对丁晓一来说已经是非常明确的答案了，她挠了挠鼻尖，觉得自己抽空得去找个寺庙拜拜了。

不过她还是抽出时间给赵夏打了电话，“……听说你要订婚了，恭喜。”

赵夏的声音里一点都没有被当场“抓奸”的尴尬，毕竟他俩根本没有确定关系，说到底也不过是暧昧对象，友达之上都不够格。

“我没有及时告诉你，是因为事情本身比较复杂，不想让你也深陷其中，跟着劳心劳力，现在你既然已经知道，那可以给我一个解释机会吗？”

这年头渣起来都是这么明目张胆了吗？丁晓一觉得自己脱离婚恋市场三年，可能真的是落伍了。

“不用了，太麻烦了。”丁晓一抬手拉上了窗户，外面开始下雨了，她穿着单风衣站在风口上，站了没一会儿整个人都凉透了。

“也好，事情也快要解决了，”赵夏像是走到了一个特别空旷的地方，声音有点失真，“那我还能继续约你吃饭吗？”

丁晓一都快给逗乐了，“当然，不过我最近在减肥，下次就约中饭吧。”

“赵夏，你觉得我的手捧花里要不要加石蒜跟星花轮峰菊？还是干脆选麝香豌豆呢？”

听筒里突然传来了萧素的声音，又软又甜，丁晓一突然被一种莫名的屈辱笼罩其中，她毫不犹豫地挂断了电话。

赵夏低头看着手机屏幕，直到萧素抱着大捧的候选花材走过来才抬起头，“……你喜欢就好。”

“这可是我们两个的订婚宴，怎么能只有我一个人喜欢呢？”萧素毫不掩饰自己刚才小小恶作剧得逞的愉悦心情。

“既然这样，那就选这个吧，”赵夏抽出一支花瓣纤薄、花蕊乌黑的白色小花，手指捻转着花茎，“很适合你。”

“这个真的很别致，”萧素开心地眼睛发亮，”赵夏你眼光真好，就选它了！”

花艺师在一旁有些尴尬地看着，她本想要提醒眼前的两位，那朵被选中的小白花叫做银莲花，作为佩花确实不俗，只是花语实在是不太吉利了，“没有结果的爱情”，没有几对新人是不忌讳的。

她刚准备开口，那位过分俊美的男士恰好看了她一眼，眼神很是轻描淡写，可她一下子就意识到对方根本就是故意的，他知道那朵花是银莲花，更知道它的花语……既然是这样，那自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了。

丁晓一这边满打满算花了五分钟哀悼自己早夭的爱情，就全身心地投入到双11的工作浪潮中去。

她如此没心没肺，石云却同理心地认定她跟自己一样是打碎牙齿往肚子咽，心里苦得跟勾了芡的黄连汤似的，隔三差五就打着沟通工作、对接交流的名义过来“慰问”。

不过遗憾的是，丁晓一不怎么待见他的这份好意，每次都是解决完正事儿就把石云晾在一边，石云也不觉得被怠慢，索性随身带着笔电，把藤力的客休区当成临时办公点。

其实，丁晓一也不是故意冷落石云，实在是忙得腾不出一点空。

毕竟，双11在绝大多数甲方爸爸心目中的地位，堪比交往纪念日之于热恋期男女，重视程度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而这种重视带来的直接后果就是“鞭打”起丁晓一他们更加变本加厉，具体表现在匪夷所思的要求呈几何倍数增长。

比如某护肤品牌试图用滞销的临期产品，置换粉丝近千万的微博大V广告两条；某不知名珠宝品牌想要让当红一线女性佩戴其新款钻戒街拍，但预算只有三千；某地产公司周五晚上八点发来需求，却要求周一早上七点收到作业；某商场希望主题周的企划布置既商务又活泼，配色要求兼具自然清新与厚重质感……

夏秋吟第一次见识这种场面，简直是手足无措的，每个问题在她这儿都是完全不可能解开的死结，似乎除了一拍两散根本没有别的可能，可到了丁晓一他们手里，所有问题就能立马抽丝剥茧、理顺码平，要不是情景不太适合，她简直想所有人摇旗呐喊。

丁晓一扭着咔啦咔啦作响的脖子从办公室里晃悠出来，她刚刚搞定了一家外卖餐饮品牌的双11营销策划，脑子里都是嗡嗡的，眼睛也干涩得不得了，她靠在门边揉了会眼睛，一抬眼就看到夏秋吟一脸茫然加震撼地看着周围，不只是她，几个最近刚新入职的几个表情都差不多，丁晓一直接就乐开了，刚准备过去安抚两句，一个熟悉的保温杯拦住了她的去路。

“保温杯男神，你好。”丁晓一懒洋洋地冲着石云打了个招呼。

“嗯，黑眼圈小姐，辛苦了。”石云抬手揉了揉丁晓一乱蓬蓬的头发，“来尝尝我给你……”

“你先等会儿，我先说两点。”丁晓一的脑袋扭了两下，结果石云的手如影随形，她也就不挣扎了，“首先，我不喝牛奶，特别是加了蜂蜜的热牛奶；其次，你怎么还没回去啊，双11活动要准备的事情那么多，你闲成这样是不是过分了点？”

为了强调语气，丁晓一还特别叉了会儿腰。

“那我也说两点，第一点，这不是牛奶，而是雪蛤炖燕窝；第二点，我是老板，事必躬亲的老板可算不上一个合格的老板……尝尝吧，黑眼圈小姐。”

石云说着就从保温杯里倒出半碗燕窝递到丁晓一的面前。

“我可是听说，燕窝的营养成分其实跟荷包蛋也差不太多。”

丁晓一说这话的时候，舌头要是没伸出来舔嘴唇的话，估计会更有说服力。

石云却“老实“地把碗收了回来，“那要不要我去帮你打个荷包蛋？溏心的，怎么样？”

“算了算了，”丁晓一的眼睛都快粘在那碗燕窝上了，“太麻烦了，这个就行！”

“不麻烦的，五分钟就好，我在你们茶水间看到了……”

“见好就收，差不多得了，”丁晓一假装生气地瞪了石云一眼，石云笑着把碗送到了丁晓一的面前，“慢点吃，还有点烫。”

“一，你组里的人手缺口有点大吧，特别是美术指导跟策略策划，资深文案也缺一个。”

石云前前后后在这儿呆了不到一天，居然都看出来了。

丁晓一从碗沿上看了他一眼，呼噜呼噜地把剩下的喝完才开口，“是在不停地招人，但是工作压力太大，根本留不住，

“贪多嚼不烂，”石云一针见血。

“那又怎么样……我还要一碗！”丁晓一就是死鸭子嘴硬，她也知道自己应该把一部分客户分出去，何遇跟苏岑越都跟她说过几次了，她从来都没松过口，一方面是觉得自己好不容易磨合好的客户，分给其他组不甘心；另外一方面自然是干得多赚的也多。

“赚得多的前提，是有命花，”石云有时候跟她肚子里的蛔虫似的，“你体检的结果还不如丁伯伯呢！”

“你从哪儿看到了我的体检报告？”丁晓一气呼呼地瞪着石云。

“……你就放在你家的矮桌上，”石云给丁晓一倒了满满一碗燕窝，一脸虔诚地双手奉到丁晓一眼前，“我无意中扫了一眼……绝对不是故意偷看的，真的！”

丁晓一的眼睛在石云跟燕窝之间摇摆了起码五个来回，才伸手接过了燕窝，她猛地灌了一大口，继续用眼神杀死石云的行动，却不知道雪蛤炖燕窝的滑润甜爽口感，让眼神柔情似水了不少，怎么看怎么都有点含情脉脉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