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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伪成熟的同桌
异类之后,岁月还算安好,数年匆匆而过。
简洁背着书包,揣在兜里的手,将两百块钱的报名费捏得汗湿。
再度走进熟悉的校园,她很有些尴尬别扭、忐忑不安,却又内心坚定、毅然决然。
所以归来仍是少年,却步履沉重,思绪万千。
四岁的时候,简洁意气风发地向全世界宣布自己长大以后要做联合国秘书长!
五岁的时候,简洁低调申明长大以后做一个优秀的裁缝就好,因为幼儿园老师家里有一台缝纫机,啦啦啦!
六岁的时候,简洁遇到她生命中的第一任语文老师彭慧茹,从此以后,当一名语文老师的想法在她心里倔强地生根发芽。
(上大学的时候,简洁真的考取了高级教师资格证,科目语文,拿到证书那一刻,她却调侃:旅游的时候好享受打折。)
一心想成为人民教师的简洁却在上初一那年,遭遇了学习生涯的第一次滑铁卢:政史地绝缘、语文艰深晦涩、数学恐惧,英语更不用说,明明就是阿卜吃,为什么却变成了A逼C。
总之就是所有科目简洁都不会,在学习上,她患了一种怪病叫“愣是学不会”。
有一次几个差生被叫上台做题,结果全军覆没,暴怒的数学老师扔出扫帚掠过简洁打在她旁边那个小男生肚子上,小男生蹲在地上,满脸强忍不住的痛苦,简洁被吓哭了。
这件事成了简洁坚决辍学的导火索。
爸爸问她“不读书你想干啥”,简洁想都没想,昂头便说:“玩儿!”
爸爸有那么几秒停顿,然后洒脱地说:“那你就玩儿吧。”
啊??!!
简洁错愕地看着她爸爸,不敢相信他就这么轻易地答应自己——一个十一岁的小女孩,他的亲闺女——辍学去“玩儿”。
简洁以为她爸爸应该先是一愣,继而雷霆大发,将她骂得狗血淋头,她固执坚持、不屈不挠,爸爸则怒火攻心,终于将她爆痞一顿,但她依然据“理”力争、誓死捍卫……“辍学”……的权益。
接下来几天,血雨腥风轮番上演,最后,爸爸屈服了,简洁在这场战役中虽伤痕累累却大获全胜。
简洁辍学之后,成天待在家里无所事事,一次偶然的机会她接触到金庸,感觉遇到了知音,由此一发不可收拾,大半年时间里,将小镇的路边书摊上所有金庸的小说看了个遍。
然后又扫荡了古龙的鬼马才思、琼瑶的深情的表白无限循环……
你无法想象,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从武侠、言情小说,一路吭哧到色/情,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地看完各式各样的做/爱与被做/爱。
有一天,简洁突然觉得看够了,于是小说一扔,却不知道该干些啥。
但没过几天,姑娘便有了主意,开始了长达一年的平淡而传奇的童工生活。
简洁心思游离地走着,走到台阶也没注意,一个趔趄险些摔倒,最后稳住了自己,却把旁边的一个小个子男生撞倒在地上。
小男生书包里有个玻璃瓶子,应该是碎了,逸出泡菜的味道,还有煎肉的香味。
“对不起!对不起!”撞到男生,简洁觉得尴尬无比,赶紧道歉并伸手去拉对方。
“没事儿。”小男生拂开简洁的手,自己站了起来,他看了一眼简洁,转身跑开,一边拍打满身灰尘。
简洁被分到初一二班,坐在教室里,她只觉哀愁更甚,好担心自己依旧会“愣是学不会”,那样的话,这三年可就有的过了。
但最尴尬的却远不止如此。
简洁趴在桌子上,不敢看其它同学,他们刚刚小学毕业,第一次成为初中生,在新的环境里,年轻的人、好奇的心、叽叽喳喳、兴奋异常,满满都是不谙世事、天真无邪。
怼在这群少吃了三年饭、少长了三年个子的小弟弟小妹妹之中,简洁有种想找个地缝钻进去的冲动:同班不同龄,有一种尴尬叫“大三岁”。
但这一次,尴尬的事情却像和简洁有着孽缘一般,发生了,便没完没了。
第一堂英语课,当一个老太太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她习惯地扶了扶老花镜,明明老态龙钟,却“风韵犹存”地走向讲台的时候,简洁一愣之下,条件反射立即埋头,不想额头“咚”地撞在课桌上。
简直是一声巨响。成功地博得老师和同学的关注。
回到两年前, 简洁对英语还是有憧憬和热情的,因为她的哥哥简单老在她面前“脱口秀”:What‘s your name?My name is Li Lei.
简洁很想像哥哥一样牛bī哄哄,可以随口便能说出:What is your name?
于是她把所有的午休时间都贡献给了英语。
印象很深刻,初一下学年的每个中午,同学们趴在桌上睡午觉,有的人睡得打呼甚至口水长流,她和郑小燕拿着课本和偷来的粉笔,躲在顶楼楼梯间满是灰尘的隔板房里背课文、记单词。
闷热狭小的空间里,她们汗流浃背,却笑得阳光灿烂,只要能学好英语,所有的辛苦都值得。
期末的时候简洁考了90分,郑小燕91,对此她们都觉得很满意,不约而同地望对方一眼,笑容如花绽放。
但紧接着老太太却只说了句,接下来请大家用热烈的掌声恭喜丁苏、陈好两位同学再次获得满分。
掌声响起来,简洁却觉得语无伦次地委屈,心痛滴血,她第一次觉得世界是那么的不公,丁丁猫和耗子上课心不在焉,下课追逐打闹,门门成绩却都是一等一的好。
简洁多想老师也可以表扬她和郑小燕,哪怕只提一句,轻描淡写,一个友好的嘉许的眼神也好。
然而老太太扶了扶老花镜,已经开始评讲试卷。
往事不堪回首,却偏偏冤家路窄。
好在老太太扶着老花镜看了简洁一眼,然后,便没有然后了。
直到摸底考试成绩下来,简洁一战成名,出人意料地得了年级第一,英语自然是满分。
老太太这才扶着老花镜定定地看着简洁,眉头深沉地拧着,好一会儿,恍然大悟却犹豫:“你是不是以前那个简洁?名字一样,人也像!”
简洁微微一笑,老太太脸上已经欣慰地漾开了花。
班主任根据成绩给同学们调座,原则是优生靠前,差生靠后。实际上却是来自中心小学的同学靠前,其它村小的同学靠后。
阳光下,区别对待无处不在。
黑马简洁被安排在第六排,班主任只纠结了两秒就和蔼而心安理得地笑了,对她说:“简洁你个子比较高,就靠后一点坐,没关系吧!”
简洁和善地一笑说“没关系”,然后,便真的没关系了。
“嘿!”同桌是一个看起来安静且伪成熟的小男生,简洁刚一坐下来他便迫不及待给她打了个招呼。
“干嘛?”简洁看了他一眼,没有好感,也没有敌意。
“开学报名那天你撞翻了我欸!”男生有些激动地说。
“我说了对不起啊!”如此一来,简洁也便认出了他,你还要怎样?
“我知道。”
“那你还说?”
“怕你认不出我,提醒你呗。”
“噗,我还以为你重翻旧账要报仇呢!”简洁笑道。
“急什么?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小男生挠了挠头,憨乐乐地也笑了。
“切!乳臭未干的小毛孩!”
“你听说过男大十八变吗?”小男生一脸逼格地问。
“我只听说过降龙十八掌!”
“降龙十八掌是什么?”
不会聊天就不要硬聊天!!!
“……”简洁一阵无语,当时金庸系列不管是小说还是电视剧,早就火遍大江南北,简洁闭目吐纳,诚恳地说:“一种用手掌迅猛接触对方脸的神技。”
专治无知和装逼。
贝加反应过来,讪讪地回了个“哦”字,便没了下文,过了一会儿,他又问简洁:“你叫什么名字?我叫贝加。”
其实贝加早在简洁一战成名的时候就知道了她的名字,但他担心简洁不知道他是贝加,于是把作业本封面挪到简洁面前,指着自己的名字说:“贝加的贝……”
简洁白了他一眼,不再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