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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补习班
在德外第一学期的时间里,除了专心上课和努力睡着觉,简洁大多时间都待在图书馆,看诗集、美文、小说杂志……以及各类心理辅导书籍。
晚饭后她会去操场散步,然后偷偷潜入体育室打沙袋;下了晚自习则去花园荡秋千、听音乐、吹夜风。
除此之外,一切,都和她无关。
一切,也似乎不会改变。
直到有一天夜里,5号铺的元元突然梦怔,狂飙了一长句英文。
简洁迷迷糊糊间被惊醒,满脑海都是元元学英语学到走火入魔的声音。
陷入沉思,那夜,她失眠了。
元元个子不高,微胖,五官俊俏,皮肤白里透红、吹弹可破,入学后第一天她就在寝室宣布:“我主要是来补英语的,高考的时候,我要上130!至少!”
元元是个疯狂的执行主义,她订阅了全套的《疯狂英语》,然后跟着李阳的节奏疯魔成活。
不仅元元,班里其他同学学习起来也是魔怔的。
上课专心听讲不说,连课间也舍不得休息,魔怔到连班主任都看不下去了,最后一下课就到教室来赶人:
“都出去!都出去哈!到教室外面去休息,走一走,打打闹闹都行。
别在教室里杵着,不许杵在教室里。
学习再重要,也要劳逸结合,不然就成书呆子了。”
教室里的情景是那样的,餐厅则是这样的:
饭点的时候,每个班排成长长的队列依次打饭,厨师们很忙碌,可补习班的同学更没有闲着,人手一个小本,密密麻麻全是摘抄:单词、笔记、概念、习题……
没有交头接耳,只有与餐厅大环境不协调的安静与专注,脚步机械地往前挪,到窗口的时候,才把小本往兜里一揣,开始点菜。
应届班的同学天真烂漫、活泼可爱地一面说笑玩闹,一面不可思议地看补习班的哥哥姐姐们。
火星人啊!他们感慨。
如此种种。
相比之下,简洁所谓的疗伤、找回自己,以及在这之前对“贵族”孩子的偏见,简洁自己都觉得是那么地无知、矫情。
可以说,是疯狂的元元呓语惊醒“梦中人”。
我行我素的简洁开始渐渐合群,很快便在一天晚饭后,有了新的发现。
简洁远远地尾随“主力军”返回教室,她走到教室门口的时候,迈出的步子顿住了,整个人也凝在了那里——
那群平日里为了学习争分夺秒,像走火入魔的疯子的大帅哥美少女们竟然搬了椅子,以电视机为焦点,整齐地呈扇形排排坐开。
他们专注地盯着电视机里生动精美的动画画面,各种痴傻绝伦的姿态与表情,以及配合剧情发展的痴嗔怒笑、感叹唏嘘。
简洁看着他们,情不自禁地笑了,眼中却泪水氤氲,化作珠子,唰地滑落。
从那一刻起,简洁喜欢上了他们,因为他们不仅疯狂地学习,也认真地看动画片。
简洁以为高三也不用参加运动会,因为已经听到风声说毕业班不被计划参加圣诞篝火晚会。
然而校方文件却暧昧地表示:毕业班课业繁忙,但不参加冬运会是不科学滴,所以毕业班的同学们就拔个河、跑个接力赛吧!
“友谊第一,比赛第二。”班主任水兮兮地说,好像在讲别人家的事,“不求名次,重在参与……”
“勇夺冠军!”一群男生却异口同声地咆哮。
“呵呵!”班主任笑得有些弱,倒不是她真的弱,而是她们班历来只以“学霸”著称,男生高帅偏瘦,女生淑美偏瘦,放在显微镜下也看不出多少运动优势来。
更别问剽悍是什么?
“我们只拿第一。”帅脸上爬满青春痘的邓力说得气定神闲,却一脸势在必得的坚决。
全场掌声!
运动会当天,说势如破竹都太艰辛,那感觉,就像宝刀切豆腐,文补班毫不费力便赢得了接力赛冠军,还获得了拔河比赛的决赛资格。
对手是应届四班——应届班里各方面表现最优秀的班级,他们对文补班爱恨交织,因为一直想超越,却总是在模仿。
应届四班比文补班更乐意决赛的对手是对方,并且这一次他们坚信自己必胜,毕竟体格方面,任何一双正常的肉眼都看得出来,他们更年轻、更强壮。
更剽悍!
So,文补班还没回过神就输了第一局,但他们用生活经验物理技巧掰回了第二局,并用意志赢得了第三局。
第三局应届四班拼命地攻抢,文补班丝毫不让地坚守,局势出现了僵持并逐渐不利于文补班。
一场旷世的僵持,连拉拉队都屏住了呼吸,寂静了。
最后关头,温文尔雅的文补班精英们竟然默契地集体爆发了学习的疯劲与执拗,“嗷~”一下子激发出了潜藏在身体里的四海八荒之力。
结局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说了嘛,只拿第一。”邓历瘫坐在地上,依旧气定神闲的样子有些滑稽,却令人感动。
平时不多说话的班长也凑趣:“经典就是:一直被模仿,从未被超越!”
他第一次高考得了590分,伤心了一个暑假,复考650分,才心满意足地去北大堕落。
日子又恢复了往日的繁忙与平静,似乎连运动会也不曾发生过,圣诞篝火晚会举行的时候,高三年级全体自习,准备第二天的模拟考试。
第二年清明的时候德阳市举办了首届“春风细雨话清明”大型征文活动。
作为语文课代表,简洁被众望所归,推举参赛,她想都没想,挥笔便写了首《给父亲的诗》,连改都没改,一蹴而就。
同班同学小余写了一篇类似《离骚》的深奥文章。
德阳电视台直播评选过程,他们都幸运地获得了二等奖。
然后五月来临,高考在即。
简洁坐在秋千上反反复复地划一条微凉的弧线,听着音乐。
她想,实在是意料之外,身在贵族学校,成绩不再拔尖、帅哥扎堆、美女如云,自己反而渐渐地没有了自卑。
而给父亲的长诗之后,压在简洁心底的那份殇痛,虽然依旧无法释怀,却似乎开了个缺口,喷涌而出,泛滥了,却也轻了、松了。
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着。
五月十二号那天天气很热,简洁没有午休,冲了个澡,在桌上趴了会儿便去上课。
数学老师正在台上讲解一道习题,突然地下传来一阵沉闷的隆隆声,世界晃动了两下,紧接着又是更加沉闷的声响和更加剧烈的晃动。
简洁灵光一现,惊奇地想到从美国横穿地球开过来一队推土机,轰隆隆,轰隆隆,好科幻。
“地震!”不知是谁大叫了一声,大家也反应了过来,老师立马安排同学们迅速而有序地撤离。
全校师生20秒内全数撤离到安全地带,只有一名老师和两个同学被掉落的天花板轻微砸伤。
帐篷被送来的时候文补班男生们全体出动,却执意让所有女生休息。
“保护女人是我们男人的天职。
这种体力活,怎么可以让你们做?有我们就够了。
所有女生原地休息!所有男生过来分工合作!”
那一刻,他们让简洁花痴了。
简洁突然觉得他们光明磊落、高大威武、坚实善良,自始至终,在他们身上,简洁没有看到任何所谓贵族孩子的毛病:慵懒、自私、蛮横、挥霍、虚荣、矫情……都没有。
晚饭的时候,杰哥捧了一桶泡好的方便面过来,递给同桌苏苏:
“生日快乐!”
苏苏愣了一刹那,泪水刷地滚了下来,转而又笑靥如花,她起身给了杰哥一个大大的拥抱:
“谢谢……”她说。
苏苏的目标是中国传媒大学,理想是成为央视主播的一姐。
杰哥曾向苏苏表白,苏苏拒绝了,她说:“我宁愿和你做一辈子朋友,也不要做一阵子的恋人,因为我不想失去你,我相信朋友比情人更长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