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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林中一夜
一种叫做劫后余生的喜悦,刚刚爬上刘诗艳的心尖上,尚未来得及蔓延至全身,就见一张黑乎乎的棺材板,“咣当”一声扣在了她的上方,将所谓的蓝天白云,以及那个趁人病要人命的家伙,一起隔绝在了她的视线之外。
伴随着木钉钉入棺材板的咚咚声,刘诗艳的身体开始痉挛,意识渐渐被痛苦所取代。她的喉咙里发出嘶嘶地呜咽声,被捶打木钉的声音敲得粉碎。
最终,她再一次陷入昏迷……
鲁南朝一见女尸并没有凶悍到破棺而出,悄然松了一口气,然后抖了抖衣袖,示意柳大柱点火烧女尸。
族长上前两步,邀请鲁南朝一去家里喝杯蜂蜜水,谈谈青苗村的事儿,鲁南朝一怕出差头,不想离开此地。族长便邀他去不远处的草亭子里坐坐。鲁南朝一点头应允。
柳大柱将柴火都摆在了棺材周围后,这才想起,还要送河神入河,于是转身又去忙那件事了。
大鲟鲨太大,用手推其入河,显然行不通。
大柱一狠心,组织有船的渔夫一起用绳索套住大鲟鲨的头,然后合力将其拖入河水深处,点上香,认真叩拜之后,再放开绳索,任其随波逐流。
岸上的村民们一怕河神怪罪,二怕女尸找上门来,匆匆地磕了几个头后,都躲回家里去了。
柳大柱这边忙着送河神,村里有那三只手的小偷也没闲着。
狗娃趁乱,仗着狗胆,摸到薄棺旁,几下撬起棺钉,将棺材盖推开约有半尺的缝隙。
他怕被人发现,借着棺材的遮挡,蹲在了棺材的一侧,哆哆嗦嗦地伸出手,探进棺材里,去摸刘诗艳的银面具。
抓出银面具后,他兴奋异常,将其拿在手中蹭了蹭,送到嘴边就要咬,可一想到这么好的面具上如果有个牙印,兴许就不那么值钱了,此事只能作罢。
捞出银面具后,他又惦记起刘诗艳的那身红色衣裙。吓人是吓人了点儿,却怪好看的。他寻思着,等他把那身好看的衣裙洗上两遍,送给二桂媳妇,没准儿二桂媳妇还能让他睡上两回。一想到二桂媳妇那圆鼓鼓的xiōng部,他就啥都不怕!
狗娃不敢明目张胆地趴到薄棺上去扒刘诗艳的衣服,伸手扯了几下那外衣,却去论如何也扯不下来。
手指碰到刘诗艳柔软的腰身,他吓得一屁股跌坐到地上。
可不知怎地,他脑中总会出现一个身穿红衣的艳丽女子,轻轻柔柔地走到他的面前,扭身身子脱下衣裙,然后冲着他伸出白玉般的手臂,请他帮忙解开肚兜。
狗娃的心脏开始使劲儿地蹦跶。他不停地吞咽着口水,呼吸也越发沉重。他低低地咒骂一声:“干她娘地!”一个高从地上蹦起来,探头就往棺材里钻。
狗娃的上半身已经探进棺材里,屁股却在外面撅着。也不知他看到了什么,身子竟然一震,然后哆嗦着想要向后退去。
不想,身子竟然一软,再也动弹不得。
刘诗艳赤足迈出棺材,踩在了地上,随手一掀,将狗娃送进了棺材。她扣上棺材盖,将狗娃和银面具一同留在了里面。
刘诗艳的整个动作行云流水,透着无法形容的优雅和冷漠。
她捂着腹部,环视一周,恰好看见大鲟鲨被高大柱等人强拉进河里。她一惊,身形一动,似要奔过去救下大鲟鲨。
然而,她最终只能默默望着它,低低地唤着它的名:“阿寻……”
有时候,人最无能为力的,便是“为时晚矣”。
她已经记不得,阿寻曾陪伴她多少个日夜,共同虚度了几度年华。
刘诗艳垂下眼睑,挡住满腹心事。
眼光照射在她的脸上,形成一层淡淡的光晕。她原本就白得近乎透明的肌肤,在光晕里,竟美得不真实。
刘诗艳并非令人惊艳的美女,但她的五官却十分耐看。无论是淡的眉,还是清冷的眼,或是挺翘的鼻,以及苍白的唇,都显出了几分与众不同的别致,堪称冰肌玉骨。
都说君子如兰,芝兰玉树,这些词儿用来形容刘诗艳,绝不为过。她整个人就像好似无暇美玉雕琢而成,气韵天成。
然,正因如此,偏偏缺少了一丝人气。她不说不笑的时候,有着谪仙般俯视众生的气场。
刘诗艳脱下红色外衣,将其撕扯成两半,缠在脚上,向前试走了两步后,回头目望向不远处的草亭。
草亭里,鲁南朝一面朝广阔无垠的河水,半眯着眼睛,怡然自得地抿着蜂蜜水。
突然之间,他眉头微皱,转脸向棺材所停放的方向望去。绿意葱葱中,孤零零地停放着一副薄棺,并无人在那逗留。
有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水波轻轻荡漾着水气扑面而来,原本应该倍觉舒爽,却莫名地觉得脊椎发凉。
鲁南朝一站起身,准备去那薄棺旁看看,却见高大柱一把点燃了薄棺,火光冲天而起。鲁南朝一眺望着火光,眸光明明灭灭。
刘诗艳一步步走入深山老林中,步伐不快,但十分坚定,始终向着最深处走去。
刘诗艳知道,无论什么世道,都容不得一个女子在林中安然独行,更何况,她揽镜自照的时候,觉得自己长得还是挺不错的。
为了不给自己添麻烦,她时不时地弯腰在地上采摘几株草药,塞进嘴里嚼烂了之后,吐在手心,然后仔仔细细地涂抹在脸、脖颈、手背和手臂上。
刘诗艳将草药汁一遍遍地揉搓到肌肤上,脸上禁不住露出一个自嘲的笑意。
她自认不是心慈手软之人,更不是悲天悯人之辈,难得大发善心一回,用自己所学的祝巫之术救了那被人下蛊、得了疯魔之症的蒋青晨,却因自己嘴贱,调戏了人家两句,就被他一剑刺入腹部!
最最可恨的是,那蒋青晨用得还是自己的佩剑“三界”!
初得“三界”,为了让剑认主,她需用自己血将其喂饱。可她偏偏吝啬自己的那点儿血,只用针刺破了手指,在剑身上薄薄地涂了几下。
这回,拜男子之手,“三界”算是痛饮了一回她的血。
这事儿,也是她大意了。她当时脑子混,没有想到蒋青晨会拔出自己的“三界”,现在想来,她为救蒋青晨,将他身体里的疯魔蛊引到了自己身上,二人的血液交融,蒋青晨的身体里便流动着特属于她的血液。
“三界”误以为,是自己这个小气的主人来拔剑,只能扭着黑黢黢的身子,心不甘情不愿地亮剑喽。
哎,失算啊!
刘诗艳的脑中突然呈现一片空白,脚下一个踉跄,狠狠地摔在了地上。她非但没有爬起来,反倒是咧嘴傻笑了一下。
刘诗艳晃了晃头,试图让自己的脑子清醒一些。她知道,自己即将被疯魔蛊控制行为和思想,变成一个疯疯癫癫的傻子。
她原本打算救完蒋青晨后就闭关的,可谁知……得,此事不提也罢。这疯魔蛊放在一般人身上,估计会痴傻一辈子。
所幸,她的体质经过这么多年的改造,变得有几分诡异的强悍。估计用不上一个月,这疯魔蛊就会被她的身体自行销毁掉。
一个月啊!
刘诗艳轻叹一声,望向密林深处,但愿一个月后,她能囫囵个儿地走出来。
想让她死的人那么多,区区一个蒋青晨又算得了什么?
就算她变得疯癫痴傻,那也是疯癫痴傻中最聪慧的!她坚信,自己能活着走出这座深山老林!以往,在那般惨绝人寰的环境中,她都活了过来,这条命,除了她自己,谁还有资格收了去?
此时,刘诗艳脸上的那些绿色药汁渐渐风干,最后竟变成黄褐色,皱皱巴巴地贴服在刘诗艳的肌肤上,使她看来就像一位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家妇人,真真儿是饱经风霜啊。
她将手深入怀中,拍了拍那被她视若生命的东西。
她深吸一口气,准备趁着自己清醒,去准备一些吃食。然而,随着她越走越远,那双原本清明的眼眸再次变得浑浊,整个人就好像被抽空了精气神,变得痴傻呆滞。
山上树木繁多,山体坑洼不平,偶尔有东西在草丛中快速蹿过,却看不清真容。
刘诗艳一脚深一脚浅地走着,一路跌跌撞撞,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树枝划伤她的身体划伤,石子硌坏她的双脚,她却像是不知道疼般,只是一味地前行,没有目标,没有方向,只是走着走着走着、不停地走着。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山上那些猎食动物们开始出没,整座山体就如同吞人的怪兽般,静静地潜伏着。
刘诗艳的肚子开始咕噜噜地叫嚷起来。她被自己吓了一跳,一蹦那么高,撒腿就跑。她那红色的长裙被树杈勾住,划来,整个人瞬间飞出,砰地一声砸向地面,好半天都再无动静。
深山的夜晚是野兽的天下,它们亮出锋利的爪子,呲着阴森的尖牙,捕杀一切能够入腹的生物。
所幸,她到目前为止尚未进入真正的深山腹部。老天又怜悯痴儿,让她安然无恙地睡了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