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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那年
爹去世之后,奶奶以我家只剩我和娘孤儿寡母无人照管,便住进我家。
又说我娘大手大脚不会理家,渐渐将家里做熟的佣人全部辞退,我娘因爹的去世伤心欲绝,一直躲在自己房里,逐渐掌控操持整个家。
随后又以想念良平为由先将他接过来,再过了一个月,我爹死之后半年,大伯和大伯娘正式以主人的姿态住进我家。
我娘逐渐走出我爹去世的悲哀,却发觉自己在这个家已经没什么说话的地位,开口想做什么,不是婆婆说她不孝敬长辈,便是大伯说她一介寡妇不安于室,大伯娘在旁又说“男人是天,女子不得自张”之类的话,弄得她积郁成疾,没两年也去了。
我在家中待遇逐年下降,还好奶奶看重孙子,至少能够读书上学,不会饿着,等到奶奶也衰老去世,我已经沦落为家中佣人一样的存在。
若不是成绩特别好,大伯又怕村人说他占了兄弟家产却不让侄儿读书,估计我也和包老板一样,只能读到小学毕业。
饶是如此,每年寒暑假,我也要外出打零工赚钱,否则只怕大伯娘说话难听。
比起在家中做杂事,时刻如陀螺般听大伯娘调摆做事,我宁愿在外面打工更自由,还可偷藏些零花钱,夏天买根冰棍,冬天买个热腾腾的烤红薯,便是我那些惨淡日子中微小的幸福。
那年夏天,我十三岁,高小毕业,以镇上第一名的成绩考入中学,学校还免了我的学费。
村里其他人纷纷向我大伯和大伯娘道贺,我大伯人后只是脸色难看点没说什么,大伯娘时时装作好心拿铁匠学徒、裁缝家儿子当例子,想劝我自己不读书,又说家里困难负担重之类的话,我只记得小学的师长曾跟我说过,我只有好好读书人生才有转机,死咬着牙不吭声,一有机会便以打工的名义溜出家去。
镇上邮局里有位大叔曾受过我爹照拂,那两年一直介绍我在邮局打零工,踩着一辆老旧的自行车到各村各家送些报纸、信件、邮包之类,顺便我还帮别人从镇上送些零头巴脑的东西,赚点小零花。
这一季,镇上大老板纪半城家新订了一份牛奶,需得日日清晨送。
那时自行车即使在大人眼里也是罕见的洋玩意,我工作用的虽然是呤叮乱响一气的旧货,一路飞奔也相当引人瞩目,因此我很是喜欢骑在车上顺畅的穿越大街小巷的行程。
这份工作需得凌晨4点钟就起,从家中走到镇上邮局已是5点,天才刚有些朦胧的亮光。
从邮局领了需要送递的包裹、信件、报纸,推出自行车,又去面包店领了牛奶,将新加进来送货的地址和人记在一张旧包装纸上,开始这一天的行程。
镇上订报纸的人不多,不多时便送完,纪老爷家也有一份,我特地留在最后,正好赶着7点前将牛奶一起送到。
跑一趟赚两趟的钱,真希望纪老爷这样的大户多一点。
往常只需将报纸往他家后门门缝塞进去就好,今日多加了牛奶,这玩意在我们县城还是少有人舍得买,我唯恐放在外头被什么不开眼的贪了去,到时候连累怪我没送货,我只得扣响了大门。
过了好半晌,里面方有哐当着拉门栓的声音。
出来一个三十许的大娘,一边走还一边拉扯衣襟扣紧扣子,一边说道,“谁啊,这么一大早的。”
见我一阵上下打量,“你是?”
我连忙举起报纸和牛奶瓶,堆起笑容,“大姐,我是送报纸的,您家最近又新订了牛奶,面包店蔡老板说一定得送到人手里,日后只怕都得扰您清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