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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仪态尽失,绝望轻生
程末从未想过,自己会在二十五岁深冬的下午,会在众目睽睽之下,毫无防备的撕碎美丽的外衣,露出最稚嫩的血肉,像个泼妇似的披头散发鬼哭狼嚎,直至声嘶力竭。
即使双亲过世的早,程末也一直生活在姐姐的庇护之下,像个不知人情冷暖的孩子。
短短两日,她就失去了避风的港湾,被迫站在了人世间最迅猛的波浪面前,往前一步万劫不复,向后退缩却无路可逃。
这些人伸出的手,就像一把把利刃从程末的肌肤上滑过,她跌跌撞撞的倒了下去,却靠着仅有的那点意识死死护着怀里的程花。
她失去了所有的亲人,不能再失去最后的一丝牵挂。
泪水模糊了她的双眼,耳边的嘈杂吵的她头痛欲裂,直到一双强有力的手将她从地上扶起,季衍把程花从她怀里抱了出来,她自己也被凌寒抱起,杨晓竭力的向众人解释孩子和程末的关系,还翻出了程末和姐姐一家的合照。
众人听了这个不幸的故事后,唏嘘一声就各自散去了。
程末回到了凌寒车上,听凌寒给季衍打电话,说大家先去他家。
季衍的车一直跟在凌寒的车后面,快到的时候,季衍追了上来,说这么巧啊,我家也在这边。
隔的不远,走路也就十来分钟的路程,都在同一片别墅区里。
回到凌寒家,郝姐说小暖吃了药昏昏沉沉的睡了,凌寒给程末放了水,让她先洗个澡,也让杨晓帮程花洗了个澡,穿的是小暖的衣服。
泡在浴缸里,程末忍不住的眼泪直流。
姐姐离婚之前,姐妹俩曾彻夜长谈,程末信誓旦旦的对姐姐说,二十一世纪不比封建社会,不需要男人也可以活的很潇洒,当时程颐没有工作,程末把自己比作家里的顶梁柱,以为自己凭着一腔孤勇就能搞定一切。
如今,残酷的现实摆在她面前,她连自己都应付不了。
深深的无助感侵袭着程末,生平第一次,她有了放弃生命的念头。
活下去太需要勇气了,而她所有坚强的外壳,都在血淋淋的悲剧的面前粉碎成末,再也拼凑不起来。
她甚至自私的想,既然季衍这么喜欢孩子,就把程花给他了。
只要程花有了依靠,她就能够一了百了。
所以她把自己淹没在浴缸里,没有不舍,没有留恋,没有挣扎,有的只是一颗想尽早解脱的心,周遭都很安静,仿佛她只要须臾之间,就能与双亲和姐姐团圆。
凌寒破门而入的时候,季衍是第一时间去拿了摆在浴缸旁边的浴袍,伸手就将程末从水里捞了出来,程末猛的喘了几口气,睁开眼看见这群热心肠的人,脑海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失望至极。
但随后她就被杨晓扇了一巴掌,清脆入耳,毫不拖泥带水。
凌寒还上前去拉,被季衍拦住了。
杨晓气不过,上去又恨恨的掐了她两下:“程末,你想死是吧?想死也行啊,你带着花儿一起死啊,你把她一个人孤苦伶仃的留在世上做什么?像你这样的白眼狼,就应该带着她一起去天上见你姐,你姐含辛茹苦把你养大多不容易,现在轮到你养她的孩子了,想推卸责任图个痛快?你个懦夫,死还不简单,还想死吗?别死在人家家里,你现在出去,看哪栋楼高一点,赶紧跳下去,免得哪天连累了别人。”
被杨晓推搡的这几下,浴巾都差点滑落,程末冷的打颤,杨晓又补充一句:
“死都不怕了,还怕冷?要我看,这浴巾也别裹,都是血汗钱买的,别糟蹋。”
季衍和凌寒早就出去了,毕竟程末这样子也不适合男人在场。
很快,郝姐拿了睡衣进来,在两人中间劝和:
“都过去了,会好起来的,你叫杨晓对吧,你把那边的干净毛巾递过来一下,来,小末,擦擦身子换上睡衣出去喝碗热汤,有天大的事情都先放下,吃饱后去睡一觉,天塌下来还有那些个高的顶着,只要人活着,啥都甭怕。”
程末的眼眶一热,两行热泪滚滚落下。
记得上大学的时候,大家都住在一个大套间里,二三十个人共用一个卫生间,夏天洗澡的时候都三五成群的扎堆在里面坦诚相见,程末比较羞涩,每次都等到夜深人静了,所有人都洗漱完才进去,所以每天都觉得睡眠时间不够。
现在郝姐和杨晓帮她擦着身子,她也没有抗拒。
穿好衣服后,郝姐还拿了吹风机给她吹干了头发,又在头发上面抹了一点什么,很香,嗅觉受到刺激的程末抱住杨晓,嘤嘤抽泣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郝姐带着微笑看着两个年轻的女孩,悄悄的退了出去。
这个拥抱也击垮了杨晓的心理防线,她哽咽着控诉:
“你吓死我了,有什么想不开的啊,你非得寻死,以后再也别做这样的傻事了,我胆子小,禁不起你这么吓唬我。”
程末泣不成声,只能使劲点头。
再回到客厅后,郝姐把一桌子好吃的都搬了上来,小暖也醒来了,正带着程花在屋子里弹钢琴,季衍和凌寒俨然成了好朋友,一个负责盛饭,一个分发筷子。
没有人提起刚刚发生的,以及之前发生的所有程末觉得无颜见人的事情。
大家都秉着对美食的热爱,毫不吝啬的夸赞着郝姐的厨艺。
就连程花都夹着糖醋排骨边吃边没心没肺的说:“比妈妈做的好吃。”
程末瞬间泪奔,杨晓在桌底下摸摸程末的大腿,小声的劝着:
“当着花儿的面,忍一忍。”
这样也好,眼前的程花虽然没有以前活泼开朗,但也不算彻底的封闭,用医生的话说,她小小的内心里已经没有母亲去世的概念,在她心里,母亲一直都存活着,所以没有悲伤。
程末特别羡慕程花,但她做不到,她一想到那个可以亲亲抱抱闹一闹的姐姐和她永别了,心里的窒息感和紧迫感的就逼的她喘不过气来。
夜深后,不可避免的问题是,季衍必须要回去。
程末想尽了办法,哪怕小暖带着程花弹钢琴玩游戏,只要季衍离开半步,程花就哭闹不休。
为了程末的情绪不会再次激化,凌寒让郝姐帮季衍收拾出来一间客房,季衍看起来很为难。
程末不是一个自私的人,她知道季衍作为一个陌生人,能帮到这个份上已经仁至义尽了,怎么还能让别人勉为其难的呆在一个自己不适应的地方呢。
所以她率先退让了一步:
“要不,就辛苦你帮忙带孩子,明天我早点去接孩子,不影响你上班。”
季衍很诧异,不由的问道:
“你愿意让花儿跟我走?”
程末无奈的叹口气,苦笑说:“我还能有什么办法,既然你住在这附近,要是你应付不来的话,可以随时给我打电话,季总,我很感激你,我为下午的行为向你道歉,请你原谅。”
忽如其来的道歉让季衍觉得手足无措,他不太擅长应对这些,只好尴尬的挠挠头:
“助人为乐是件美德,你也别太放在心上,为了让你放心,这样吧,我把身份证给你,钥匙也给你一份,你随时可以来监督。”
联想到白天说他可能有恋童癖的话语,杨晓在程末耳边嘀咕:
“亲爱的,打脸了吧,你这小人之心,可正好度了人家君子之腹,不过别碍于情面不好意思接,都收下,多留个心眼总没错的。”
程末很坦然的接了季衍的身份证和钥匙:
“谢谢你。”
季衍递出去钥匙之后,才懊恼的追加了一句:“其实你也可以搬去我那儿住的,看起来你跟凌总好像也不怎么熟。”
突然被点名的凌寒有些懵圈,还是小暖机灵,怼了季衍一句:
“这样不好,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会被人说闲话。”
季衍不甘示弱,回怼道:
“郝姐回去了,杨晓也要回去,她留在你家,不也一样。”
小暖果断的上前拉住程末的手:“不一样,有我在,我爸不敢胡来,但你就不一样了,妹妹还小,打不过你。”
季衍哭笑不得,只好弯腰摸摸小暖的后脑勺,请教道:
“你这机灵鬼,你知道胡来是什么意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