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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默歌和唐阳一
传说当年名妓李师师为宋徽宗唱了一支曲子,徽宗觉得这首曲词圆婉好听,就问是谁写的。李师师说:“这曲子叫《六丑》,周邦彦写的新调。”徽宗召见周邦彦时问:“为何取名《六丑》?”周邦彦答道:“因为它冲犯了六个宫调,那都是最好听的章调,可是要唱好它并不容易。昔日高阳氏有子六人,富才华而貌,故以此取为曲调的名字。”后人觉《六丑》不雅,易名为《个侬》。
*
默歌倚着朱漆柱,发神地看着一地落红,被雨水打在地上,像受伤的蝴蝶,贴在地上飞不起来。这雨来得太过突然,像极了夏天的脾气。默歌也是少有的忘了带伞——平时不管天晴下雨都会把伞装在包里的——可偏偏就是忘了。
面试会通过吗?如果通过了,讲课是规定的课文还是自己选呢?是自己选就好了,就讲实习的时候上过的课文,这样会容易很多呢。
默歌毕业快一年了,这将近一年的时间里,她像蒲公英一样的漂浮着。之前从没想过自己要干什么,被现实推着走着,莫名其妙又顺其自然地走上了老师的道路,只是也是道路崎岖,步履蹒跚。在培训机构上过课,作业托管也带过,现在正在一小学代课。培训机构的老师分享了一个私立高中的招聘启事,默歌发了简历,今天来面了试,还不知道结果。
默歌看了看时间,快半小时了。她站了起来,望了眼不远处的假山,流水的声音叮咚叮咚传入耳中,她这才意识到雨已小了不少,是这叮咚之声混淆了她的感觉。
下课铃声响起的时候吓了她一跳,她不自觉地叫出了声,然后又赶紧捂住了嘴。安静的校园突然躁动了起来,闹哄哄的大背景之下,偶尔传来几声高亢的能够听清内容的言语。
她走进了雨中,像是不良学生逃课般小心翼翼地跑出了学校。她还挺喜欢这种感觉。
回到出租屋,室友没在家,她回到房间随手丢了包就躺在了床上。微信的提示音响了,她顿了好一会儿才起身从包里摸出手机。
“老师,今天上课了吗?”
默歌看了好一会儿,没有回复,睡了过去。
她是被冷醒的,醒来发现天已经黑了,客厅的灯亮着,室友回来了。
“你回来啦。”默歌没有精神的打着招呼。
正在吃饭的室友头也没抬地应了声儿,等着默歌从洗手间出来,她才看着默歌说道:“我回来的时候灯都没亮,还以为你没回来呢。”
“太累了,不知不觉就睡着了。”默歌走到桌边坐下,手托着脸颊无神地看着饭菜,“你还有精神做饭啊。”
“我怕我现在不吃,待会儿又要吃很多,然后吃了就睡。”
默歌笑了笑,“你待会儿还是会吃的。”
“哎呀,你别这样。”
“反正你又不胖。”
“你又在胡说。”室友扯了张纸,擦了擦嘴,“但我也不瘦啊。”
“那倒也是。”默歌笑道。
“你看嘛。”室友娇嗔了一声,默歌笑着回到了房间。
头有点晕晕乎乎的,胃也不舒服,默歌想了想日期,猜测大概是生理期要来了。生理期来之前的一个多星期,她的身体就会各种毛病多,全身乏力啊,头晕头痛啊,肠胃不适啊,种种。不过,还好的就是,生理期期间不会像室友那样痛得想死,她的反应都提前了。
默歌洗漱完毕后早早上床躺下了,虽然头很晕,但由于才睡过,所以也没什么睡意了。她信手拿过一本书,在并不怎么明亮的台灯灯光下看着。
汪曾祺的《人间草木》,默歌很喜欢,看了之后,她极度地想要种花莳草。她时常会生出十分向往那样惬意生活的愿望来,但也常常觉得还没有在生活中足够挣扎拼搏的自己,怎么就可以悠然自得了呢?正是年少,怎可负光阴?
这么一想的话,其实,跌跌撞撞地在人群涌动之中奋勇前进,享受拼搏的汗水和伤痛;悠然自得地在清净雅淡之中不争不抢满足现状的休闲惬意,两种生活她都喜欢。
她既爱热闹欢腾,又爱安静独处。李默歌,就是这样一个矛盾体。
看完几篇后,右手的手腕酸疼得厉害,默歌放下了书,转动活动着手腕。她想起了那条微信还没有回复,便拿起了手机。
“上了啊。”默歌把敷衍的3个字发了过去。最开始她是想请半天假的,上班之后再去面试,但后来她又觉得这样太匆忙太累,索性请了一天的假。
“这么晚才回我。”对方立马回复了过来。
“我又不是一直盯着手机。”
“我也不是啊。”
“你不是才怪。”
“我一直盯着手机也不还是要怪你。”
“怪我?关我屁事儿啊。”
“因为害怕你发消息过来我没看到,没看到就不能及时回复你,所以就要一直看手机啊。”
默歌对他的强词夺理无言以对,回复还没有编辑完,对方又发来了消息。
“开玩笑啦,我那么听话,老师叫我好好上课,我就好好上课啦。”
“那你现在玩儿什么手机啊。”默歌删掉了之前编辑的话,又重新编辑了一条。
“现在下课啊。”
“每次玩儿都借口下课……”默歌本想这样回复过去,但实在没有精力和他胡扯纠缠,于是只发送了两个字。
“好吧。”
这个男生叫唐阳一,是默歌大三实习时候带的学生,现在高三。
大三上期的时候,默歌带了他们一学期,实习期完的当天晚上,唐阳一加了她的微信,并说喜欢她。
看着屏幕的“我喜欢你”四个字,默歌没有任何触动。初高中时期,哪怕不是自己有好感或喜欢的人对自己说“喜欢你”,她都会心跳加速,有种心慌慌的甜蜜。青春的悸动,其本身就是美好的,无关对象是谁。
但现在的默歌不一样了,她觉得这不是一件好事情,好像已经22岁的她真的老了似的,再也不会轻易跳动出美妙的感觉了。
她一直把唐阳一的话当成小孩子的戏言,认为这是他这个年龄的孩子玩儿的恋爱游戏,并不真诚,也不可能持久。
而且唐阳一也只是这么说了一句,再无其他。所以无聊或心情稍好的时候呢,默歌就会和他聊聊,若是太累,则如今天这般应付了事了。
“我累了,先睡了啊。”默歌发了信息就再也没有回复他了。唐阳一在几条消息没有得到回复后,最终还是发来了妥协的“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