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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失踪
周非止带着千诺走到圆桌旁方才他坐过的位置,绅士地拉开椅子。
千诺坐下后,身边的平头小帅哥立刻起身,“老大,你坐我这儿吧!”说完,不禁瞥了一眼千诺,这就是昨天从阳台爬到老大房间里的新……大嫂?
“不用。”周非止随手拽了旁边一把空着的椅子坐在她身边。
千诺明显感觉到四周的眼神都聚集在她这里,但她一声未吭,如常用餐。
周非止却似完全感受不到,左手搭在她的椅背上,右手撑在桌子上,将她笼罩在自己的长臂间,温柔地问:“昨晚没睡好?”
身边的平头小帅哥扑哧一声,差点将嘴里的豆浆吐出来,其余的人也是一副高深莫测的暧昧模样,视线看向这边。昨晚没睡好啊?两个人做了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才没睡好?
千诺嗯了一声,抬眼看他,“食不言。”
言外之意——在我吃饭的时候,请闭上你的嘴巴。
周非止嘴角挂着的弧度扩大,“好啊。”他好脾气地应下。
果真,接下来的用餐时间里,周非止都没跟她说半句话,安分地坐在她身边玩手机。
千诺瞟了一眼,他在玩游戏,嗯……俄罗斯方块。
前来吃早餐的旅客走了一批又来了一批,两名穿着制服的警察毫无预兆地走进来,巡视一圈后,走到两个男人面前,说了一句缅甸文。
跟在身后的导游诧异地看了看两人,又抬眼看了看千诺那边,跟那两人说了句什么。随即一个男人骂了句脏话,“靠!谁报的警!”
餐厅里大多是中国游客,此时都安静了下来。
千诺不急不缓地将最后一口咖啡喝完,才说:“我。”
在众人的视线中,她拿起桌上的手机,起身走到两个男人面前,一双深棕色的眼眸毫无波澜地看着他们,“我报的警。”
“我靠!你是不是疯了?我们怎么得罪你了?”
“诽谤。”
“……”男人这才反应过来,两人之前在自助区的议论被她听见了。他开口大骂:“妈的,就说说怎么了!你昨天自己爬到别人床上被警察抓走是整个酒店的人都知道的事,还不准人说了?”
“噢。”千诺平静地问,“那么,是谁告诉你我昨天爬到别人床上了?”
“大家都在传!况且,我们说错了吗?你们当明星的,就是表面上装得好,骨子里yín荡得很,装什么清高!要点脸就别在这里闹,不然上了新闻,丢脸的可不是我们!”
“你口中的明星指的是我?”
“废话!这里还有其他明星吗?”那人呸了一声,“还有脸告我们诽谤!我们说的都是事实!”
“事实?有证据吗?”
那人被问得一愣,随即又道:“证据?你们当女明星的哪个不是被导演潜过十次八次,需要个屁证据!你告我诽谤,你有证据吗?”
见千诺没吭声,男人冷笑,“你以为警察局是你开的,没证据就告人诽谤!还是你觉得你陪人家睡一觉,他们就会给你走后门……”男人话说到一半,面色蓦地一白。
千诺拿起手中的手机对着他,“继续。”
高清屏幕上,可以清楚地看见手机正在处于录音的状态。
千诺按下暂停键,“刚才没有证据,现在有了。”她随后递给警察,用英文对他们说:“It‘s a malignant slander to me.(这里是对我的恶意诽谤。)”
两个男人被警察带走,千诺在众人的眼光中平静地离开。
一直默默看完这场闹剧的独眼笑了起来,“周,你的女人很有意思。”
周非止挑了挑眉,的确,比他想象中有意思。
隋棠刚从房间出来,便听见同事说团里又出事了。
她急急忙忙赶到酒店大厅,看见两名警察在同事的带领下走进酒店时心里骂了一声,该不会又是来抓千诺的吧,这个小祖宗又做了什么惊天骇俗的事啊?
好在,围观了全过程,事情并非像她想得那么糟糕。眼见千诺朝酒店外走去,她忙跟了上去。
千诺看见她,问:“大巴在哪儿?”
隋棠:“我带你过去。”
“嗯。”千诺戴上墨镜,门外站着不少旅客,都充满好奇地向这边看。
“酒店的保安把媒体拦在了大门外,我们换一辆大巴走。媒体还不知道,到时候把窗帘拉下,他们应该拍不到你。”
“好。”
大巴上空荡无人,千诺挑了最后一排靠窗的座位坐下。
隋棠问:“你一个人可以吗?需要我陪吗?”那语气,仿佛千诺是个令人放不下心的小孩。
“不需要。”千诺说。
“那你好好的啊,有事跟我打电话。我就在车下。”
“嗯。”
隋棠正准备下车,又想到什么,回头对她说:“你那个经纪人脾气太暴躁了,所以昨晚我在她喝水的杯子里放了点安眠药,估计这会儿她还在睡觉,跟你说一声。”
“……嗯。”
隋棠下车后,不一会儿,陆续有人上车。好在大家都只是好奇地瞥了一眼坐在车方后的千诺,陆续坐下。
刘嫣然和吴菁菁一前一后上来,看见后座的千诺,明显愣了一下。
小女孩难免比较八卦,刘嫣然拉着吴菁菁走到千诺前排坐下。两人对视了一眼,吴菁菁拽着着刘嫣然的手,小声阻止她,“还是别多事了,她看上去不好惹。”刚才亲眼看见警察抓走两个团里得罪了千诺的旅客,令她心有余悸。
“就当是聊天嘛!聊天也犯法啊?”
刘嫣然抽出自己的手,站起身,跪在位置上看着千诺,嘴甜地叫:“千诺姐姐,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你跟周公子……”
千诺连头都没转,只说了两个字,打断了她的话,“不能。”
刘嫣然张了张嘴,便见千诺戴上耳机,隔着墨镜看向窗外。
吃了个闭门羹,刘嫣然闷闷地坐回位置上。吴菁菁递给她一个“我就说她不好惹”的表情,刘嫣然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酒店门口有不少等待上大巴的旅行团,人头攒动的台阶上,千诺一眼便看见了人群中的周非止。他倚在酒店口的大柱子边,平头小哥正与他说话,他淡漠地听着,偶尔回答几句,眉眼间云淡风轻。
耳边是刘嫣然花痴的声音,“看见了吗?周公子啊!你说他今天会一直留在酒店吗?如果是这样的话,我连皇宫都不想去了啊!光看周公子,比皇宫好看一百倍啊!”
比她相对淡定的吴菁菁也忍不住道:“是啊,我特别喜欢他扬起嘴角笑起来的样子,特别邪气!”
“对对对!坏坏的那种,超级有魅力的笑!你知道那笑容叫什么吗?”
“什么?”
“括弧笑!”
千诺沉默地看着。周非止在打电话,不知对方说了什么,他惯性地弯起唇角,即刘嫣然口中的括弧笑,招牌的周氏痞笑坏坏地扬起,不经意地撞击人心底。
忽而,他转头,视线朝这边看过来。隔着百米的距离,他竟能一眼便精准地看见她。
千诺没有回避他的眼神,隔着墨镜直视着他。
她的眼神从他的脸上落在他的颈项间,脑海中是昨天他压在她身上的情景,水珠从他的发间落下,滑过他的喉结,滴落在他微微耸起的锁骨上,有种别样的性感。那枚曾系在那处的戒指此刻被她当成手链系在手腕上,似还残留着他的体温,顺着她的手腕,渗入她的血管。
她忽然想起他锁骨下那条被衣领遮挡住的长长疤痕,以及她触碰他胸膛时紧绷的手感……
曼德勒是缅甸的第二大城市,一座历史悠久的古都。
百年过去了,这座历经岁月洗礼的宫殿依旧宏伟壮丽,画卷般的风景随处可见,红砖宫墙、金琉瓦梁,耀眼夺目,金碧辉煌。不少旅人举着单反相机记录着当下的画面,阳光暖暖的古城下,每座佛塔都似被点燃,于华美、古典中,落下一缕世事沧桑。
佛教是这个国家的虔诚信仰,穿梭于佛寺古塔之间,随时都可以看到身披袈裟的僧侣缓步前行。他们脸上带着平静的笑容,礼貌却不亢不卑,令人心中油然升起一股敬意。这里,一年四季春暖花开,有一股子与繁华都市相反的宁静、祥和,带着美好的感觉。
千诺置身其中,心里难得有一抹平静。
来之前导游告诉大家可以自由活动,于是一群人有结伴走的,也有独自穿梭在这一片古代文化历史当中的,千诺便是后者。
走累了,她在一处建筑的台阶上坐下。白天的暖风吹拂在脸上,阳光穿过古树在墙上落下斑驳的影子,一切恍如迷梦。
她望着眼前这个陌生的国度,闭上眼。
如果时光能够就此停住甚好,在这个没人打扰的台阶上,没有死亡、没有咒骂、没有是非,一切都归于静谧。
说出来也许没有人相信,千诺看似一路平顺,过着令人羡慕的人生,实则直到如今她也无法参透活着的意义。更多的时候,她觉得自己是一个人形印钞机,一个父母养大的乖巧宠物,只需听话,不需要有思想。
宠物?这有点太看不起宠物了,傀儡两个字也许更适合她。
Milk说:“你有钱、有房、有蒸蒸日上的工作,父母健在,还有疼你、爱你的舒城,千诺,你在不开心什么?多少人一辈子都无法找到一个不顾一切爱自己的人,你很幸福,真的!”
好像所有人都认为,她有了舒城,便有了全世界。
舒城那么好,她有什么可挑剔的?
一抹银光反射在她眼皮之上,她低头看去,手腕上的戒指在阳光下银灿灿地闪着光。
她抚摸着戒指内部刻着的英文字体“Chenoai”,昨晚,她并没梦见舒城。
舒城死之前,千诺做过很多很多关于他的梦。
梦里她嫁给了他,梦里她非常后悔。
醒来之后,她庆幸那只是一场梦。
她很清楚,自己不爱舒城,如果嫁给他,一定会后悔。
此时,她却想,如果当初她选择将就,与舒城结婚,舒城是不是就不会死?是不是现在,她就能一如既往地过着如前二十五年那般日复一日的生活?也许就像母亲说的那样,终有一天她会因为相处久了而爱上舒城,然后退出演艺圈,为他生儿育女。
她从小就是个顺从父母的人,还未满十六岁,便被父母拉到北影表演系的考场,考上了北京电影学院。毕业后成为一名演员,这是一份父母喜欢的赚钱的工作。
她可以用高昂的片酬帮父母买他们想要的东西,却一直无法填满自己的内心。
从小到大,她都觉得自己的心是空的,像风平浪静的湖面,激不起一丝涟漪。
她唯一做过的最叛逆的事,就是在爱情面前,她犹豫了。
她第一次认为,如果在选择爱人方面她也顺从父母的话,这辈子她都会不甘心。
所有人都说舒城很好,与她从小一起长到大,知根知底。可对她而言,总觉得少了一些什么。舒城的确很好,可她对他没有爱情,只有亲情。那是她一直以为会当她一辈子哥哥的人,她真的无法想象他们成为情侣后亲密的样子。
所以,这是她脱离人生轨迹的代价吗?
舒城的死、舒家人对她的怨恨、家人对她的不理解,这一辈子,她也无法释怀。
千诺蹙眉,那股子源于心脏处的疼痛感侵袭而上,令她忍不住捂住胸口,耳边似又浮现舒城家人咒骂她的声音。
他们说:“千诺,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他们说:“舒城有什么不好,哪里配不上你?”
他们说:“你应该下去陪舒城,你怎能苟且于世?”
在糟糕的情绪又浮上千诺心头之时,一抹黑色的人影忽然出现在她面前。
她仰头,便看见男人背对着光越发显得黝黑的肌肤,以及他眉心中可怖的伤疤。
他咧开嘴,露出一抹古怪的笑,“嗨,周的小女友,我们又见面了!”
千诺失踪了!
当旅行团的人按照导游规定的时间在皇宫门口集合时,所有人都到齐了,只有千诺迟迟不见踪影。
走累了的刘嫣然不免小声抱怨:“千诺去哪儿了,怎么每次都是她出事啊?果然是明星习惯吗,这么爱出风头!”
“也许是迷路了。”相对而言,吴菁菁比较有耐心,她安慰道,“刚才大家都成群结队,就她一个人,等导游再找找吧。”
三个导游找了一圈没找着人,便问其他旅客有没有见到过千诺。
众人摇摇头,只有一个男性旅客说:“我看见她坐在一座宫殿外角落的台阶上休息,有个高大的男人走近她,好像跟她很熟悉的样子。”
“高大的男人?”刘嫣然第一个反应过来,“难道是周公子?”
没有人能确定那高大男人的身份,那个旅客也不过是看见了一个背影而已。
导游们秘密交流了一番,最后决定由一名导游带众人先去餐厅吃午饭,另一名导游和隋棠联系当地旅游局找人。
一直到晚上,都没有找到千诺。无奈之下,他们只有联系当地警方帮忙找人。
八卦不分国界,很快,酒店其他旅行团都知道,有一个中国女客人走丢了,还是个大明星。
时常出现在周非止身边的平头小哥程弃是在从酒店大堂穿到地下室的过程中听见千诺走丢的消息的。
酒店地下室,周非止正在检查装备,门被程弃急切地撞开了,“糟了,糟了,大明星嫂子不见了!”
众人停下手中的工作,皆转头看向他。
程弃:“……”
当他在人群当中望见周非止时,喉结僵硬地翻滚了一下,冷汗自上而下流下来。
一时间,空气凝重。
周非止踱步走到一旁的沙发上坐下,双腿交叠,懒懒地靠在沙发背上,睥睨着他,淡声问:“哪来的嫂子,说说看。”
一滴汗珠毫无防备地从额头滑落到眼角,程弃的眼皮跳了跳,随后看见周非止身后坐在电脑前推了推眼镜的同伴贾晓,立刻反应过来,“晓子!我叫的是晓子!老大,你刚刚听错了!”
贾晓又习惯地推了推眼镜,“可是我一直都在这里啊,阿弃。”
“……”程弃给他一个“程弃不想跟你说话并丢给你一个白眼”的表情,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周非止没吭声,黑眸望着他,神态悠然。
最后,程弃受不了这样的眼神压力,苦着一张脸说:“老大,是那个叫千诺的女人,听说她今天在参观皇宫的时候失踪了,当地警方到现在都没找到人,导游都急疯了。”
程弃本以为周非止会着急,谁知他听了之后只是轻微地蹙了蹙,“她失踪了,你这么着急做什么?”
程弃当然不会忽略他蹙眉那一下,心中暗叫糟糕,老大该不会以为他这么关心嫂子,是对她有什么非分之想吧?虽然嫂子颜值高,又是女神级的大明星,可那是老大的女人,就算他有什么非分之想,也早就被他打压在心底最深处,连芽都没发就死了。
这般一想,他立刻挺直胸膛,以军人的姿势立正,“报告老大,因为她是老大的女人,所以我才这么着急!”
周非止不置可否,拿过一旁的平板电脑,垂眸在上面画地图,随口问:“独眼已经出发了?”
“是,分两批车,我亲眼看着他们离开的。我们截住了跟他们做交易的美国人,恐怕到现在他们都不知道那群人为什么没按时出现在交易地点。这次交易失败,对他们打击挺大的,至少我觉得,独眼本来就难看的笑容更加难看了。”程弃说,“不过,他们离开时,没发现他们身上带着货物。”
周非止看着平板电脑屏幕上两个不断移动重叠的定位红点,问:“戴棒球帽的男人身份调查得怎么样了?”
贾晓推了推眼镜,“独眼提交的资料上显示的身份叫Max,亚洲人,已经在独眼那个团队里待了很久,是独眼一手培养的下属。但我侵入了他们的内部资料,发现Max已经在去年的一次非法交易中被警察当场射击死亡。”
“难道Max又复活了?”程弃发散思维,“你看独眼当时被舒城弄得半死不活的,大家都以为他挂了,他却奇迹般地重新出现在我们的视线中,除了眉心多了一条刀疤,还是活蹦乱跳的。”
“人死而复生?你以为是在拍电视剧吗?”贾晓眼镜后的眼皮翻了翻,一副“跟你这种智障的人做朋友,友谊的小船分分钟说翻就翻”的表情。
程弃:“……”
这时,地下室的大门被人推开,有人跑了进来,汇报说:“老大,查清楚了,独眼这次是分三批车走的,除了刚走的那两批,还有一批,在中午12点已经出发了。你猜得没错,那辆车上只有一个人,是从中午用餐后便消失了的独眼的手下Max。”
“可我刚刚亲眼看见独眼他们五个分别上了两辆车走的。我数得清清楚楚,他来的时候带了五个人,去的时候也是五个人。”程弃不可思议地反驳。
另一名同伴将手机拍下的照片递给程弃,“你看看,这是同一个人吗?”
程弃盯着手机照片上戴着棒球帽的男人,两张照片都是在餐厅用餐。程弃看了两三遍,从头到尾一模一样,连举止神情、高度体重都一样。最后他的视线落在那个男人的手上,恍然顿悟,“两张照片上的人不一样,在吃饭时,一个人用右手,另一个人用的是左手!”
“算你还有点眼力。”那人将手机收回。此人名叫罗烈,是周非止的下属之一,表面上掌管酒店的财务,实际上是周非止的心腹,有一双观察事物细致入微的眼睛,擅长发现别人容易忽略的细节,“现在可以肯定,中午出现在酒店餐厅的Max和第一天跟着独眼一起来的Max不是同一个人。阿弃说在独眼的车内没发现货物,很可能被中午已经出发的那辆车上的Max带走了。最重要的一点,以独眼这么小心谨慎的性格,会让一个人单独带着这么重要的东西离开,只有一种可能。”
在所有人的沉默中,罗烈说:“真正的Max的确在去年就死了,这个第一次出现在我们面前所谓的Max是冒名顶替的,他的真实身份就是教父金沙。”
“……”
“这一次金沙让独眼以举办赌石的名义私底下与美方交货,金沙则用Max的身份出现,谁知凌晨就被我们截下正赶来酒店的交易方。金沙一定是在跟交易方失去联系时发现了事情不对劲,所以安排人替代金沙扮演Max留在曼德勒,真实的金沙中午已带着货离开了。”
“这么说,我们岂不是眼睁睁地让到手的肥肉就这样飞走了?”程弃愤怒地说,“最可气的是,我一直以为教父金沙是那种满脸横肉、凶神恶煞、充满杀气、一眼看去就是坏人的家伙,没想到居然长得这么眉清目秀!”
众人:“……”
周非止起身,“一切只是猜测,货到底在谁手上,没有确切的证据。罗烈带人去追独眼的两辆车,程弃跟我追另一辆,半个小时后出发。”他说完,边低头继续刷着平板电脑边往外走去,平静得好像半个小时后不是将要踏上一场厮杀,而是一起去吃个晚饭。
程弃眼睁睁看着周非止玩着平板电脑离开,不禁对身边的人感叹:“你说,老大就真的一点不在乎嫂子的死活吗?”
另一个人没吭声,似乎在想考虑该怎么回答程弃的问题。
倒是罗烈对着他翻了个白眼,“赶紧把装备准备好,别耽误正事!”
周非止回到房间,平板电脑上的两个红色圆点依旧在不停地移动。谁也不知道,他除了在那辆金沙开走的车上装了跟踪器,在他丢给千诺的戒指上也装了一个微型跟踪器。
以千诺刚来缅甸就试图自杀的状况,实在令人难以放心她在缅甸的安全。
他看着其中一个小红点,嘴角弯了弯,“宝贝,现在是不是很害怕?”
他将平板电脑丢到一边,拉开衣柜门,将挂着精致西装的那个柜子推到一边,柜子里面露出了清一色的户外装备。
周非止换上黑色冲锋衣、冲锋裤、军靴,再将其他需要的东西一一装进背包中,离开房间时,顺手带上被丢在床上的平板电脑。
电梯里,从房间里出来的刘嫣然和吴菁菁正打算去外面找吃的。电梯在十二楼停下,走进来一个穿着冲锋衣、戴着黑色棒球帽、背着背包的高大男人。他低头走进来,背对着她们,看不见脸。
两人并未在意,依然聊着进电梯时的话题。
刘嫣然:“据说导游还没找到千诺。”
吴菁菁:“不知道她怎么样了,不会发生什么事情了吧?比如被人贩子绑走什么的……”
“说不定噢。”刘嫣然心有余悸地说,“大明星出门都不带个保镖,绑架不是分分钟的事吗?”
“不管怎样,还是希望能快点找到她吧!”
刘嫣然却想着,“不知道周公子知不知道这事,会不会紧张她?”
“……”
叮的一声,电梯到达一楼。吴菁菁提醒她:“好了,到了。”
“噢。”
两人出去后,电梯门缓缓关上,一直降到地下停车场。周非止从电梯中走出,直接走到一辆路虎卫士旁边,打开副驾驶的车门,将包丢进后座。
不一会儿,空荡的停车场传来人小步跑动的声音,接着驾驶座位的门被打开,程弃坐上来,同样将背包丢在了车后座上。
他笑嘻嘻地看着懒懒地靠在椅背上的英俊男人,“老大,出发前,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个问题?”
“说。”
“为什么这次只让我一个人跟着你?”问完,他忍不住说出自己的猜测,“是不是觉得我的实力已经赶超了阿烈?”
“……”周非止连眼皮都没抬,“我缺一个司机。”
言外之意是,你想多了。
说话间,周非止将手中的平板电脑丢了过去,毫不在乎程弃僵硬而受伤的表情,没感情地说了两个字:“出发。”说完,将棒球帽拉下来,遮住眼睛,调整了一个舒适的姿势,睡觉。
程弃耷拉着脑袋,黯然神伤了一秒后,自我安慰——虽然老大没有承认他比阿烈强,但能当老大的专属司机,说明他的驾驶技术得到了老大的认可,也是挺不错哒!要知道,以老大对人的严格要求,能当老大的私人司机,也是很了不起的一件事!
车整整开了一天一夜,窗外,太阳高挂,尘土飞扬。这里的环境比村庄还要破败,四周除了黄沙泥土和杂草灌木,连个人影都没有。
周非止调整了一个舒适的姿势,驾驶座上的程弃专注地开着车,目光炯炯,面容上没有半点疲惫之色。
程弃这个独一无二的特长,是周非止无意间发现的。
那是一次三天三夜的路程,到了落脚点,其他人吃完晚饭后都累得倒头就睡,只有程弃依旧精神焕发。大概半夜时,周非止看见他偷偷摸摸下楼,便跟了过去。
下楼后,程弃一人在厨房拿了晚饭剩下的馒头,边啃边跟饭店的流浪狗说话。
周非止站在楼梯的黑暗处默默地点了一根烟。
程弃啃完馒头,走到院子里站了半个小时后开始做俯卧撑。大概做了三十个之后,他脱掉身上的衣服,大口喘气。看见一旁的流浪狗蹲在旁边好奇地望着他,他笑嘻嘻地对它说:“你可不知道,这几天坐车坐得屁股都肿了,现在总算是把这三天的运动量都补了回来。”
歇息得差不多了,他回到淋浴间冲了个澡,然后才回到床上呼呼大睡。
第二天六点,周非止不意外地看见他第一个从楼上冲了下来,两眼炯炯有神地望着周非止问:“老大,今天我们有什么任务?”
那时周非止才发现,这个男孩的精力旺盛到超出凡人的地步。
这是他独有的天赋。
“停车。”周非止忽然开口。
程弃吓了一大跳,脚本能地踩在刹车上。车身忽然剧烈震动了一下,耳边传来爆炸的声音,接着车身不稳,朝右侧翻去。
程弃忙稳住方向盘,松开刹车和油门,让车子往前滑了一段,车厢内提示胎压不正常。程弃打了双闪灯,将车停在路边,开门下车,才发现右前胎瘪了。
周非止下来,看着程弃从轮胎上找到几根手指长的钉子。
“谁这么缺德,把这么长的钉子放在路边啊!”程弃弯腰数着,“1、2、3、4、5、6——我去,整整6根!”他直起身,看着周非止,问,“老大,还追吗?”
“追。”周非止绕到后座,将背包和脱下的衣服取了出来。
程弃见状,忙跑到车后座处去拎自己的背包。
“你留下。”
“啊!”
“车上有备用轮胎,尽快换上。”
“老大,那你呢,就这样走着去吗?”
好歹对方也是一辆越野车,他们开车追了这么久,也还差着一段距离,何况是用腿。
“对方的车已经停了。”周非止的平板电脑上,两个红色的点处于静止状态,“如果天黑之前我没回来,你先回这一带的落脚点。”
程弃听了只觉不安,“老大,还是我跟你一块儿去吧!”
周非止瞥了他一眼。程弃说:“那不然我一直在这里等着你,等到你回来为止!”
“不。”周非止的态度很坚决,“天黑之前我没回来,你一定要走。”
“……好。”程弃不敢再反抗,内心却觉得不安,站在原地没动。
周非止看了程弃一眼,程弃一咬牙,扭身去车厢找备用胎。
当他抱着轮胎走回来时,周非止的身影已经渐远。
程弃抱着轮胎看着,最后用浑身的力量吼了一句:“老大,你一定要平安回来啊!”
远处的背影朝他扬了扬手,渐行渐远……
周非止离开的时间大概是下午三点。走了大概一小时后,天色暗沉,一场暴雨即将来临。现在是七月,在这个国家雨季繁盛的时段,遇见一场瓢泼大雨太正常了。
周非止按照屏幕上的定位来到一座深山的边缘,屏幕上的红点早已彻底不动了。
远处,乌云抵着高山,黑压压一片,仿佛随时会坠下来;耳边,风凌厉地吹着树枝乱舞,呼呼作响;眼前,闪电不时劈裂天空,惨白一片,夹杂着沉闷的雷声,阴森可怖。
在这样的天地间,周非止停住了脚步。
在他正对面的是一片茂密的深山,沉默伫立着,似在静静地等着什么。
周非止将平板电脑收回到背包中,穿好冲锋衣,将拉链拉到顶部,戴上冲锋帽,朝深山里走去。
周非止一路进入葱葱郁郁的山间,有些野草坚韧有力,即使被重物压过也能立起;有些细嫩,从间隙能看见一大片被压倒的痕迹。
周非止半蹲在地上,手指轻触地上的泥,齿轮形状的,证明有车子曾从这里驶过。
对方将千诺藏在深山中的目的很简单,是让他做一个抉择,继续追捕还是救人?
继续追捕,千诺在深山中下落不明,有生命危险;放弃追捕……他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这次绝佳的机会,如果放弃,无疑在抓捕金沙的路上又添加了万重阻力。
周非止站起身,雷鸣响彻天际,他仰头,眼睛略眯,黑压压的天空中一道闪电从他眼前划过。
远处密集黑沉的树林中,可以确定她的准确位置。
一个女人而已,值得他放弃这么多年才等到的一次机会?
一道雷闷声响起,千诺被惊醒,睁眼,车内黑暗。
她动了动,才发现全身无力,头痛昏沉。
她模糊地看见棒球帽檐一闪而过,接着车门被重重关上,然后便是脚步踩在树枝上嘎吱嘎吱的声音,声音越来越远,随着她又深陷昏迷之后逐渐听不见。
寂静的树林中,诡异得只有雷声偶尔响起。
啪嗒,一滴水珠落在手掌大的叶子上。
啪嗒、啪嗒……
无数水珠从天而降,大雨终于铺天盖地地落下。
蜿蜒的树干覆盖了天与地,光线暗淡,唯有雷鸣电闪时划过一道光,很快便消失不见。淅沥的大雨中,又一道闪电劈过,惨白的光线中出现一个穿着雨衣的黑色身影,不紧不慢地向树林中央那辆孤独停靠的越野车走近。
他来到车身前,静静地在原地伫立许久,最后走到车后座,拉开车门。
车厢很空,只有女人靠在椅背上昏迷着,面色通红,呼吸沉重。
他将雨衣脱掉丢在车门外,背包随意地丢在驾驶座上,坐在椅子冷漠地看着她,许久,才倾身摸了摸她的额头。
烧迷糊的她似感觉到了依靠,抓住他放下的大手,喃喃地说出自己的需求:“……水。”
有一种人,一定是在你某个特定时间段遇见的,能让你放下防备的保护壳,不经意地表达他在你心中的与众不同。虽然只见过几次面,你却对他有种特殊的好感,他的一举一动都吸引着你,那应该是一种契合的存在,让你知道,对,这辈子等的那个人,就是他了。
当然,昏迷中的千诺并不清楚自己此刻抓着的人,在她心里已经是这样的一种存在。
她只感觉自己的手被无情地推开,她再想抓,却什么都抓不到了。
周非止拉开背包,从背包中找到了一个小医药箱,里面有处理紧急情况时医疗用品。
他取出瓶装的药水和注射器,用针头汲取药水后,一手拿着针管,一手将昏迷的女人搂过去趴在自己大腿上。病中的她无法遮挡身材的饱满和性感,丰胸压着他的腿。他撩起她的长裙,不意外地看见她纤细藕嫩的大腿和黑色蕾丝内裤中包裹着的滚圆白臀。
她似乎趴着不舒服,挣扎了一下。
啪啪两声,周非止毫不留情地在她白嫩的屁股上打了两下,立刻有红掌印泛起。他丝毫不在意,举着针头就对着那漂亮的屁股扎了下去,不意外地听见她轻哼的声音。
不满意?他弯了弯嘴角,将注射完的她扶起靠回椅背,从背包中拿出一瓶矿泉水,扭开,对着她的唇灌了下去。
碰触到水源,她开始迫切而贪婪地喝着。
在她喝得尽兴时,却忽然被中断,她皱起眉,不满意地哼了一声。
耳边似传来若有似无的轻笑,随后一抹凉润侵袭了她的唇瓣,然后一抹柔软覆盖而上……
还是好渴……
混沌中,千诺终于醒了过来。身体滚烫滚烫的,唇瓣上凉凉的,有人在对她的唇肆虐,却能给予她需要的水源。
她睁开眼,看见一双深墨色的双眼。在发现她醒过来时,那人眉梢微扬,她分明感觉到唇上的力道加重了几分。
她抬手推他,手碰触到他坚硬的胸膛,犹如一块豆腐砸在墙壁上。
他压着她,纹丝不动。
她张口咬下去,这一次,他倒是很快退出,单薄的唇瓣水润光泽,“这么爱咬人?”
“……”千诺沉默地看着他。
“昏迷中的你比现在可爱得多。”他陈述事实。
两人在车后,她靠在椅背上,他在她身侧,手中拿着一瓶矿泉水,前座之间的中央扶手上还放着已经用完的注射器。
她短暂思考片刻,便清楚了来龙去脉——她在发烧,他帮她打了一针退烧液,刚才他贴得那么近是在喂她喝水。
这个身份神秘的男人,与舒城的死有关。他初次见面表现得十分轻佻,还报警让人抓她……你永远想不到下一秒他会做什么事。
奇怪的是,不管他做什么,都不会令她感到真正意义上的害怕。
她看向车窗外,黑沉一片,只有暴雨击打在车顶棚上的声音,噼里啪啦。
在这样的声音中,她听见他问:“看清了带你来这里的人是谁了吗?”
她摇摇头,“戴着棒球帽,看不清。”
印象停留在曼德勒的皇宫台阶上,她遇见了那个眉心有刀疤的男人。他咧开嘴,露出一抹古怪的笑,“嗨,周的小女友,我们又见面了!”
话音刚落,她后颈便遭到沉重一击,晕了过去。
中途她醒过来,记忆很模糊。视线中,戴着棒球帽的男人在开车,开了很久很久……她又昏沉地睡了过去,之后曾短暂地醒过来一次,知道那个陌生人下了车,将她一个人丢在车上。
最后彻底醒来时,她睁开眼,周非止就在她身边。
她将事情的经过告诉他,他听完,什么都没说。
她却累极了,好像说这些话花光了她全部的力气,昏昏沉沉地靠在椅背上。
即将失去意识的时候,她感觉他靠了过来,将她揽进怀中,温暖的胸膛令她觉得格外安心……
雨在深夜停了。
周非止醒了过来,摇下车窗。被暴雨摧残的树枝无力地挂着,四周一片黑暗、颓废,深夜的风吹进来,混着湿泥土的味道。
这样的暴雨后,深山泥泞,每走一步都容易陷下去。湿泥中混着无数平日里见不到的虫蚁,人类绝对是它们最喜欢的觅食对象之一,此时不是下车的好时机。
他将车窗摇上,留下一丝缝隙通风。
回头睥睨怀中熟睡的女人,她抱着他另一边的胳膊,像抱紧一棵救命的大树,抱得很紧。
他的目光落在她左手手腕上,那枚戒指项链被绕了三圈,松松地挂在那处,像一个装饰品。她的手腕纤细、嫩滑,是保养得非常漂亮的一双手。
他的目光渐渐落回她沉睡的面容上,网上伴随她出现的性格标签常常是孤僻、高冷、人际关系十分差……
第二天上午,千诺被周非止叫醒,他将一套衣服丢进她怀中,“换上。”
随后,他走出车,关门。
千诺看着怀中的衣服,是男人的冲锋衣和冲锋裤。
换好衣服之后,她开门下车。
入眼是一片参天大树,林莽如海,灌木丛生,遮天蔽日。这种她只在电影后期制作中才能看见的地方,还是第一次真实出现在她眼前。
“这是哪儿?”她问。
周非止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手中拿着一根稍粗的树干,正在用军刀削去外皮上的倒刺。“缅甸北部的深山。” 他淡淡地回答,动作利索地将树干表层的凸出物削去,递给她。
千诺接过,“这是?”
“辅助工具。宝贝儿,一会儿对你会有帮助。”他说完,将树干搁在车身上。
千诺看着他,表情很认真,“我叫千诺。”不叫宝贝。
周非止:“……”
他瞄了一眼整个人都被包裹在宽大的冲锋衣中的她,忽而倾身,抓着她的手腕。
在她目光的注视下,他慢条斯理地将她左右手的衣袖绑住,像一个艺术家对待一件心仪的艺术品一样,无所顾忌的目光中多了一分专注,随后弯腰将她的裤腿以同样的力道绑得紧紧的。
从始至终,她都没有反抗。
周非止做好这一切后,对她说:“过来吃东西。”
不知道他用什么方法生了火,千诺看见他从火堆里挑出两三个黑乎乎、球状的东西。
他挑了一个,用叶子裹好递给她。她接过,说了声:“谢谢。”
她在他对面稍远的地方找了个位置坐下,就着叶子掰开那一团黑乎乎的东西,香甜的热气扑面而来,是烤红薯。
她咬了一口,绵厚香糯,非常好吃。
周非止拿着一根树枝拨弄着火堆里剩下的红薯,间或斜她一眼。她张开嫩红的双唇,细细地吃着,食不言,规规矩矩,教养挺好。
他忍不住想打破这样的教条,于是引诱她说话,“既然不喜欢舒城,为什么来缅甸?”
她一顿,抬眼看他,咽下口中的红薯,才淡淡地回:“他们说来死者生前最后停留过的地方,容易感受到他的气息。我想在梦里问他,他究竟是怎么死的。”
说这话时,她盯着他,想从他的回答中得到答案。但他并没有接受到她的讯息,或者说他只是不想回答她。
“看来做你们这一行的,都挺迷信。”他说,“有些事,只看表面,会让一切看起来都简单许多。太过追根究底,不是件好事。”
她张了张嘴,他却已转移了话题:“你是演员,一般都演什么电影?”
很意外他竟然会她的工作感兴趣,千诺想了想,说:“各种都有,不出名的时候有合适的电影都接,后来会挑一些自己喜欢的。”
“你喜欢的?”他扬眉,“那种爬窗特别厉害的角色?”
千诺知道他还在计较那天她爬进他阳台又溜进他房间的事,于是不答反问:“你呢?是做什么的?”
“我?”他将一个烤熟的红薯用树枝拨弄出来,黑漆漆、胖乎乎的红薯顺着草地滚到她面前,“你的导游应该告诉过你,你在缅甸住的酒店是我经营的。”
“这也算是你说的只看表面吗?”
他停下拨弄红薯的动作,看向她,忽然笑了起来,“宝贝,既然对我这么感兴趣,怎么还坐得离我那么远?”
“我叫千诺。”她再次耐心地纠正他,“我坐得这么远的原因你应该很清楚,不是吗?”
“哦?”周非止将树枝丢在一边,手臂搁在膝盖上,手指交叉,脸上的笑容没有散去,用一种明知故问的态度问她,“我应该很清楚什么?”
“你应该很清楚,你这样的人,别人一旦靠近,就很容易喜欢上你。”
她的眼神亮晶晶的,令周非止感觉她每次与他说话时都格外认真,就像为了一个称呼,她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地跟他纠正,“我叫千诺。”
千诺说完这句话,掰开地上那个黑乎乎、圆滚滚的红薯,继续细细地吃。
一时间,树林里安静极了。
直到千诺吃完第二个烤红薯,周非止的声音才淡淡地传来:“还要吗?”
“不。”她摇头,“我饱了。”
他将剩下的烤红薯挑出来,把火灭了,起身,“准备走了。”
他从车上将背包拿下来,弯腰将那几个烤好的红薯用叶子包裹好,放进背包中。
千诺看着他的装备,再看了一眼停留在原地的车,“我们不开车走吗?”
“汽油被放光了。”周非止微微昂着下巴,示意车身后打开的汽油箱。
将她带来这里的人放光了汽油,想让她在这片深山中自生自灭。
“噢。”千诺表示自己已明白,“那走吧。”
接下来,千诺明白了周非止给她树干的意义——失去了交通工具,他们需要徒步离开这片深山,她手中的树干成功地起到了支撑她身体平衡的作用。
眼前这片森林置身于轻薄的雾气中,草木飞长,藤蔓粗犷,乱七八糟的匍匐植物交缠在一起,令人行走十分困难,一个晃神之间,就很容易被它们缠绕导致摔倒。
周非止给她的树干足有胳膊粗细,可以支撑她因发烧尚未痊愈的虚弱身体;而周非止将她浑身上下都绑得紧紧的,是防止蚂蟥之类的吸血虫。
以前千诺只在电视或者书中见过对这种媲美原始森林的描写,如今亲身经历,才知它的恐怖。城市中的绿化植物在这里看来都显得张牙舞爪、阴森无比;植物上爬着的蚊虫、蚂蚁个头巨大,令她心乱如麻。
她看着前方不紧不慢地带路的男人,从出发起,他便没再回头,好像料定她会乖乖跟着他走一样。
他和她穿着同样的冲锋衣裤套装、黑色的军靴,较之她的不伦不类,他显得越发高大挺拔。
千诺的视线不由自主地从他宽厚的肩膀渐渐落在他修长健硕的双腿上。
黑色的裤腿被他紧紧包扎在厚重的军靴当中,衬得他大腿以及臀部的线条饱满紧实。黑色的冲锋裤包裹着他的臀部,随着他的步伐,勾勒出他的腰身与曲线。这个男人,不管哪一个部位都充满着令人膨胀的雄性力量。
他始终保持与她不远不近的距离,沉着镇定地将眼前的杂草用刀劈开,为她打通一条路,让身后跟着的她更容易前进。
千诺不由得想,这个男人为什么要冒险来救她?
独自进入深山之中并非一件简单的事,毕竟原始森林危险重重,随时都能要人命。何况他们还有一个看不见的敌人,他在暗处,他们在明处。即便周非止再怎么喜欢逗弄她,也不可能千里迢迢地追到这里来找她。
还有,他跟舒城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舒城会将戒指交给他?
他表面上是酒店的老板,背地里是什么身份?刀疤男又是谁,跟他有什么关系?他是通过什么途径得知她被刀疤男囚困在这里的?
刀疤男叫他周,似乎跟他关系不错,他们是朋友还是……
一堆问题在千诺心头萦绕,她却根本无法靠自己解开。
好像从踏入缅甸这片国土后,她便陷入了重重阴谋中。
啪嗒!
忽然,耳旁一凉,有重物从树上掉落下来,砸到她的肩膀上。
湿滑冰凉的触觉让千诺的身体本能地紧绷起来,在反应过来是什么落在她肩膀上时,她整个身体都变得十分僵硬。
“闭上眼睛别动!”耳边传来沉着的男音。
她盯着他几秒,顺从地闭上眼睛。
嘶嘶——
不过几秒的时间,她感觉到脖子上紧绷滑腻的冰凉感消失了,她睁开眼睛,发现蛇已经缠绕在周非止的手臂间,蛇头被他掐着。
他兀自欣赏着这个令人害怕到极点的爬行动物,仿佛在欣赏一颗价值千亿的玉石。他甚至轻轻地摸了摸它的头,低声赞扬,“多漂亮的小家伙!可惜有事在身,否则可以带你回去当只可爱的宠物。”
千诺觉得这个男人一定是疯了,他居然觉得那东西可爱,还要带回去当宠物!
下一秒,周非止伸手一扬,将它丢进了树丛中。
没有杀了它,并非因为他善良,而是人类、动物和大自然都有彼此的生存之道。是人类闯进了它们的地盘,即使是一只爬行动物,也应该得到起码的尊重。
处理完蛇,周非止看了她一眼,“走吧。”
千诺拄着树干跟在周非止的身后,刚迈出第一步,便感到双腿虚软,几乎站不住。她咬了咬牙,强撑着跟在他身后,一步一步地往前面走去。
前方是密密麻麻的树木,没有太阳,没有空地,根本看不到路。潮湿的空气中夹杂着泥浆与腐烂的气息,令人感到窒息。
不知走了多久,也不知还要走多久,疲惫加上脑袋沉重,千诺难受万分。
她忽然后悔了,她为什么要选择到缅甸来旅游?为了纪念舒城吗?可她根本就不爱他,是因为在她潜意识里觉得自己对不起舒城,所以才来他到过的这里做一场与过去的告别。
不!她根本没有对不起舒城,她根本不爱他,是家人逼着她与舒城结婚,她不过是顺从自己的心拒绝了,她有什么错?
对!是眼前的男人,是他杀了舒城!
如果不是他做了这一切,舒城不会死!她也不会被舒家人咒骂、不会生病、不会需要看心理医生,更不会来缅甸。
一切都是周非止造成的!
只要杀了他,为舒城报仇,一切就都可以结束了!
这种想法越来越强烈,她举起手上的树干,朝面前的身影用力地挥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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