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茶。”苻坚切实的评价，他自幼习武乃是一介粗人，可是偏偏很喜欢闲暇之余品上一两口茶汤。

跪坐在对面正在冲泡另一杯茶的清婉，换上了一身温婉的粉红衣裙，一头青丝也绾了一个简单易于拆解的发髻，就那样松松垮垮的贴在后背，一根白玉梨花簪别在其上，将发髻固定。

纤细的手指轻轻地在茶洗上搅动了两三下，洗好了茶刷，倒扣放进一旁的篓子里沥干，留作备用。

清婉也端起茶托，素手将茶盖半遮半掩沿着茶碗的边缘摩挲着，而后浅浅一品，“是宫中的茶叶好。建邺没有长安这样好的茶，所以平常吾若是想要饮一杯好茶，就要自个儿往山上去寻那山间的野茶。”

“建邺城虽然不大，但也算是一富庶之地。”苻坚将茶托叩在矮几上。

清婉莞尔：“陛下说错了，建邺城不是富庶之地，只是一个能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须臾桃源之境罢了。”

“呵呵，也许爱妃的意思是想告诉朕，你们忘不掉我大秦的铁蹄踏破建邺城的仇恨！”苻坚忽然一手挥掉了矮几上的一切，燃烧着木炭的火炉子一下子倒在清婉的脚边，火星子两三下炸燃，跑到了她那条粉色的裙子上。

清婉浑不在意的抬头看着苻坚的眼睛，笑，“陛下之所以会将吾与凤皇纳入宫闱，不正是因为一个谣言么。‘燕子还巢凤凰驻，万里江山清河点’这样的谣言，未曾想陛下也会相信呢。”

苻坚伸手将清婉从地上勾了起来，他皱眉吩咐宫人将这一地的残局收拾掉。几步来到离间，苻坚将清婉扔在那刚刚才放好水的池子里，自个儿也跟着脱了衣服，清婉在水里一个扑腾调整好状态，冷不防下一瞬就被苻坚整个人带到了他的怀里。

“得清河者，得贤臣；得凤皇者，得天下。”

苻坚贴近清婉的脖子说出这句话之后，便粗鲁的撕开了清婉的衣裳。

所以，这就是清婉和慕容冲从建邺城出发到长安的这一路上，被各方势力尾追截杀的原因。

清婉毫不犹疑的往苻坚的面门上轻轻一点，一道早已蓄意很久的合和咒便瞬间窜入苻坚的脑海，他的手腕一下子失去了力量，松开了清婉。

清婉兀自游到了一旁去好生的洗了个澡，虽说身旁有个人正在对着空气做些不可言说的动作，但清婉却是做到了心无旁骛，片刻的功夫之后她便从水里起来，拢着苻坚的黄袍，坐在池子边看书。

过了很久合和咒也到了效用退散的时候了，清婉和苻坚对视之际，还打了一个响指：“你今晚临幸了吾，记住了？”

“朕，今晚临幸了贵妃。”苻坚眼神迷离飘忽，但是已经把清婉的意思给记住了。

清婉松了口气，这个合和咒的效用只有短短的一个时辰，看来自己以后还是得另外想法子来应付这人了。

另一厢，慕容冲披了一件狐裘大衣坐在偏殿门口，望着那瓢泼大雨，暗自握紧了拳头。

今夜，苻坚那狗贼去了姐姐的宫殿了。

母亲，对不起，凤皇让您失望了，凤皇没有保护好姐姐。

椒房殿又点燃了一支合欢香，苟皇后伸手拿筷子在菜色之间动了几下，又将筷子放下。

苟皇后身后的贴身侍女连忙上前：“娘娘，奴婢再去让小厨房重新热一热？”

“陛下今夜，可是在那位新封的贵妃宫里？”苟皇后问。

侍女一滞，随即点点头：“是，听说陛下在宣政殿批完了折子，就去了昭阳殿。”

“夜深了，外面雨又这么大，娘娘不若先去休息一下？等一会儿陛下来了，奴婢再来伺候娘娘起身如何？”顿了顿，这个小侍女又大着胆子劝慰起来。

这么大的雨，陛下肯定是不会过来了。

以前陛下冲着那张夫人，如今来了一个慕容贵妃，皇后娘娘真是命苦啊。

苟皇后摇了摇头，开始拿筷子吃起了冷菜冷饭。

片刻后，她命人将膳食都撤了，让侍女伺候自己洗漱歇息。

椒房殿外站着太子苻宏，十二岁苻宏的不过只比慕容冲大了一岁，便已经高出了慕容冲一个头，身子骨看起来也比慕容冲要健硕的多。

苻宏回头朝自己的内侍们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很快，这天晚上的椒房殿里又少了几个“犯了错”的宫人。

其中，便有苟氏身边最后一个贴身侍女。

苻宏转道往宣政殿而去，却在看到偏殿门口的男孩时顿住了脚步，也改变了自己的初衷。

苻宏回到了自己的东宫，喊来了宫人伺候他梳洗。

原本今晚因为下大雨，又在打雷，他担心自己的母后才跑去椒房殿看一看情况的。却是不想却听得自己的父皇如今在临幸新人，冷落了他的母后，苻宏本打算去除掉慕容冲的，可在看到慕容冲的一瞬间，就心软了，他无法狠心去除掉那么美的一个人。

距离紫宫最近的一座公爵府宅，是长乐公苻丕的宅邸，此时哪怕外边是惊雷大雨，苻丕也依旧淡定非常的在听着恩师邓羌的兵法教导，他如今已经十六岁，早已到了该成亲的时候了。

他却已经三次拒绝了嫡母苟皇后的指婚意思，苻丕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他总是做一个梦，梦里有个女子一直在等待着他。

邓羌放下《孙子兵法》后打量着如今个子已经隐隐有超过陛下的长乐公，微微颔首，赞许道：“公爷如今乃陛下子嗣中最年长，也是身上军功最多的一位，他日若是有一番大作为，公爷的前途指日可待啊。”

“先生过奖了。只是吾的前途可是依靠着父皇的，这样的话，先生切莫再说了。”说完，苻丕便起身朝着邓羌做了一个抱拳，告辞离开了书房。

夜幕正浓，府邸内长廊下只点了几盏灯火。

苻丕推开自己卧房的门，那一瞬间，他还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

他的房间里，他的床上，坐着一个身姿曼妙的美貌少女，而此刻，那个少女正在瑟瑟发抖。

苻丕顿时叫来管家将人给丢了出去，然后又连夜另外换了一间卧房。

翌日黎明时分，清婉被苻坚起床的动作给惊醒，但是她依旧闭着眼睛，等苻坚已经离开去上早朝了，清婉又躺了一会儿才叫来宫人伺候自己洗漱。

“恭喜娘娘，贺喜娘娘！”

“恭祝娘娘早日子嗣绕膝，与陛下百年好合！”

才打扮好，清婉便看到一屋子的宫人都跪着很久了，她一出现，这些人就一个劲的开始说恭维话。

清婉招手唤来一个宫女：“你叫什么名字？”

“回娘娘，奴婢芷兰。”

清婉点点头：“从今儿起，你就近身服侍本宫吧。如何做一个贴身侍女这些规矩，想必不用本宫亲自教导你的，是吧？”

“谢娘娘恩典！奴婢省得！”这位贵妃娘娘真是太美了，怪不得昨夜陛下破例留宿在昭阳殿了呢。

清婉问：“芷兰，本宫需要去向皇后娘娘请安么？”

“陛下今早离开之前有过吩咐，娘娘可以不必去见皇后娘娘的。不过奴婢觉得娘娘才刚刚承宠，如今若是不去给皇后娘娘请安的话，难免会授人以柄，到时候娘娘的处境就不妙了。”芷兰说。

对于这个识时务的小姑娘，清婉很是满意，“重新给本宫拿一套素雅些的衣裳来。”

“娘娘这是？”

清婉神秘莫测的朝她一扬眉：“去给皇后娘娘请安。顺便，见识一下据说是陛下最宠的张夫人。”

约莫小半个时辰之后，清婉才坐在一顶宫内的软轿上来到了椒房殿。

清婉特意将自己的虚弱的形象显露了出来，她如今是除了苟皇后之外品级最高的一人，自然也是坐在苟皇后左手下的第一个位置上的。

环顾四下，都是一个年级比自己如今大些的女人。

那传说中苻坚最宠爱的张夫人正坐在清婉的对面，努力克制着自己即将爆发的怒火，如果说在今天之前，她还抱着一丝侥幸，甚至想过要把这个清河公主说给自己的儿子做正妻的话。那么现在，眼前这个不过十四岁的年轻贵妃，就是她在这个宫中最大的敌人了。

眼前的贵妃娘娘，年轻就是她的资本，一等一的美貌就是她得宠的本钱。

张夫人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这么多年了，她的脸颊似乎都已经松弛了些了。

苟皇后倒是一贯如常和和众位妃嫔唠叨了一些家常之后，便散场了。

清婉从椒房殿中出来之后，忽然上前和张夫人耳语了几句：“男人的宠爱只能给你一时的优渥，不若跟我合作，这太子毕竟还小，迟早会出意外的。”

而后，清婉便在张夫人怔愣之中坐在软轿上离开了。

她不担心张夫人会去向苟皇后告发。

因为她知道，张夫人也是一个有野心的人。

刚回到昭阳殿，慕容冲就来了。

慕容冲一把抱住清婉，什么话都不说，只是默默流泪。

苻坚散朝之后，便吩咐张宏转道去昭阳殿。

可走了一半，他想起来什么，又折身返回了宣政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