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夏尔误会霍琛言的不近人情，现在王丽的身体还很虚弱，怎么可能说停药就停药，马上出院。

她替王丽据理力争说：“人家才刚醒，就马上给让她出现，这是不是太没有人道主义了，霍主任实在不行，这欠费的钱我拿。”

上午还跟霍琛言斤斤计较车费的陆夏尔，一下子就变得慷慨起来。

霍琛言感觉跟陆夏尔对话真的很累，他摘下眼镜，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语气里充满着无奈，“陆护士，我问你，你是第一天来医院上班吗？谁说过马上就给她赶出去，我说的是催不到医药费直接让她出院，催医药费是不是要有个过程。”

陆夏尔没有听明白霍琛言的话，过程需要多久，她也不清楚，这是陆夏尔第一次遇到这种状况，以前在骨科从来没有遇到过。

陆夏尔在霍琛言的办公室，站的有些累了，说的也口干舌燥，一屁股又坐在了霍琛言的办公室的真皮座椅上，就好像这位置是专门给她设立的，嗓子发干到冒烟，咽了咽喉咙，连点口水都没有。

霍琛言看陆夏尔擦着粉色口红的小嘴喋喋不休了半天，把自己桌子上还没有拧开的矿泉水递给了陆夏尔。

陆夏尔一点也不含蓄，一手接了过来，拧开瓶盖咕咚咕咚的灌了好几大口，喝水的样子让人看着都觉得很渴。

干燥冒烟快要喷火的嗓子，被这甘甜的清凉的水润过，陆夏尔第一次发现矿泉水竟然这么好喝。

"喝完了，你就出去吧。"霍琛言发现陆夏尔别看长着一张大家闺秀的脸，穿上护士服，可以给人一种乖巧可人的假象，可接触下来，她的外表和性格完全不符，倒像是个小女人的身体里，藏着个男人。

陆夏尔执拗道：“医药费的事儿，还没解决明白。”

霍琛言感觉自己现在不把话说清楚，陆夏尔是不会走的，他开始对陆夏尔普及最基本的常识，换做是别人，估计早就被霍琛言骂出了办公室，哪会有这种闲心和耐心。

“你把我的现在说的话都听好了，以后事情清楚前，再跟我大呼小叫的，现在欠费停药是有一定的额度，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一欠费就会停药，你今天才不过催了半天，催款单还没有发出来，你说你有什么着急的，就算是屡次催缴无果，我们也只会对比较昂贵的药停用，如果患者需要抢救或者维持生命，这类基本的药物根本不会停，王丽现在输的液才几个钱，再过几天她悄悄的走了就是了，又不是什么绝症，你说你在那儿乱急什么。”

王丽虽然是刚被抢救过来，可也并不是什么大病，听霍琛言这么一说，陆夏尔这才放宽了心，自己的一腔古道热肠，白用了。

陆夏尔想到王丽逃跑的丈夫，就恨得牙根痒痒，顺便牵连着霍琛言，她愤愤不平道：“老婆还在医院里，老公就跑了，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陆夏尔这是在一竿子打翻一船人，霍琛言想到王丽再过两个月还会自杀，唏嘘这女人命也真够苦的，都说婚姻是女人的第二次投胎，王丽显然是投错了胎，才会草草的想要结束自己的生命。

霍琛言也不恼，反倒是附和着义愤填膺的陆夏尔，“是啊，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他很多时候，虽然觉得陆夏尔很吵，但是霍琛言不得不承认，这女孩就像是一股清流，有时候傻的可爱，看着她那被气红的小脸，霍琛言很想上去捏上一下，用手扯一扯。

陆夏尔调侃着霍琛言，“谁知道，我们霍主任是不是好男人，对女朋友怎么样。”

霍琛言很直白的回答，“这个要等我有了女朋友以后才能知道，我感觉我应该不算是坏人，不过这是个人感觉。”

陆夏尔头微低，眼睛一佻，做出一副惊讶的表情，“我那天还看到你女朋友过来急诊科找你呢，怎么这么快就分手了，是被人甩了，还是把别人甩了。”

霍琛言不知道，是不是女人的八卦心都这么强，对别人感情的事儿这么热心肠。

“我们的关系好像还没到可以谈论私人感情上吧，我被人甩了和别人把我甩了，跟你也没有一点关系，收起你的好奇心，从我的办公室里出去，你进来都来我办公室三次了，你当我是诸葛亮，还是当自己是周瑜。”

一直伶牙俐齿的陆夏尔，到了急诊科可算是棋逢对手了，别看霍琛言的话不多，只要他张嘴开口，就会把人噎个半死。

每次陆夏尔从霍琛言的办公室里出来，都好像是被丢垃圾一样，是被霍琛言嫌弃的倒出来。

徐婷又撞见陆夏尔从霍琛言的办公室里出来，这是今天第二回，她发现自从陆夏尔到了急诊科，霍主任办公室就跟免费公园似的，对她大敞四开，连门都不用敲。

徐婷长叹了一口气，心里不承认都不行，有哪个男人见到美女不心动的，也包括平时总是冷冰冰，不苟言笑的霍主任，就连他也逃不过。

王丽的老公一直到晚上都没有出现，人应该是跑了。

陆夏尔晚上去病房给王丽送药的时候，看到王丽一动不动的平躺在床上，眼神空洞的望着天花板，陆夏尔心疼的看着她，人是救活了，可魂早就已经没有了。

“护士，几点了。”王丽声音嘶哑的开口，声音苍老的像是八十几岁的老人。

陆夏尔从护士服的口袋里掏出挂表看了一眼，“六点十分了。”

王丽眼睛望向灰淡的窗外，一直死撑着的她，凹陷的眼眶还是被泪水打湿，“我儿子在家附近的修理厂上班，他还活着的时候，六点钟都会准时回家吃饭，他很孝顺的，只要是发了工资，就会买很多蹄髈回来，让我炖汤喝，他跟我说，妈，喝蹄髈汤美容的，我记得他临走那天，也是照常晚上六点钟回家吃饭，都怪我该死，那天光顾着犯愁房子卖掉以后，我们该去哪租房子，根本就没有看出来他不对劲，吃饭的时候他一直在嘱咐我，最近天凉了要加衣，一定好好好保重身体，不要让自己太劳累了...”

王丽一提到自己的儿子，就泪眼婆娑情绪激动，陆夏尔同情的看着这个可怜的女人，王丽的遭遇，让陆夏尔更加下定决心，一定不能听陆远山的话，跟韩峰扯上关系，找男人不管找穷的也好，富的也罢，至少人品要端正，就说王丽的丈夫，十足的王八蛋，就因为自己的好赌，弄得这母子俩天人两隔，死的可以解脱了，留在世上的要比死了的还要难受。

陆夏尔不是铁石心肠，她跟王丽聊着聊着，自己的眼眶也跟着泛红。

照例下班之前查房的霍琛言，和肿着眼眶从急诊科病房里走出来的陆夏尔撞了个满怀，应该是陆夏尔根本就没有看路，直接撞到了霍琛言的胸口上。

小说里浪漫的桥段，男女撞了个满怀，男人身上都有着好闻的古龙水味儿，陆夏尔这儿是个意外，她只闻到了霍琛言白大褂上浓浓的医院消毒水味儿。

“你怎么了？被患者骂了？”霍琛言看出陆夏尔刚刚哭过，眼睛上的妆都被她哭的一塌糊涂，眼线缺了一截。

霍琛言难得温和的语气，陆夏尔倒是有些听不惯。

陆夏尔摇了摇头，“没人骂我，我在里面跟今天刚送进来的王丽聊天，感觉这个女人好可怜，对一个母亲来说，有什么打击比失去自己的孩子还要大。”

霍琛言从白大褂的口袋里掏出一方干净的手帕递给了陆夏尔，“行了别哭了，每个人生活都有每个人的难处，在医院里上班，尤其是急诊科，同情心泛滥只会让自己不好受，你刚来情绪可以理解，以后你就会知道，你的同情心是在给自己找罪受。”

霍琛言想起王丽下次自杀时死的惨状，除了惋惜这个女人命苦，心里也没有起什么波澜。

霍琛言身后还跟着几个一道查房的医生，霍琛言虽然来急诊科的时间不久，但是在第一人民医院的心内科时，他的名声和为人大家都知道，沉默寡言，为人冷傲，很少会和同事打成一片，他就像是个谪仙，高高在上。

现在看着他好声好气的在安慰一个小护士，后面的几位医生面面相觑，揣测着陆夏尔和霍琛言到底是什么关系，还是这个空降来的陆夏尔，怎么一到急诊科，她就格外受到霍琛言的照顾，相比于后来从其他科室调来的那几个新护士，霍琛言对陆夏尔的特殊关照太过明显，新来的另几名护士，霍琛言估计连他们的名字都叫不上。

陆夏尔抽了抽鼻子，看在霍琛言安慰他的份儿上，问他说：“你是不是下班？一起走吧，我今天没开车，送我回去车费什么的我照付，精神损失费也给。”

霍琛言被陆夏尔的不见外给逗笑了，伶俐的眸子里蕴含着他都不曾察觉的宠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