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牧并没有去接姚紫音，那团幽火将姚紫音安全的送到了范飞的手中。

因为紧随着姚紫音而来的，是一张丑陋而肮脏的脸，那张脸就像是枯死的树皮一般，脸上一道道的深深的皱纹，几乎连眼睛都看不见。头上却干净利落的梳了好看的发髻，满头珠翠。华衣丽服裹着干瘪佝偻的身材。

在小牧身前，是一个苍老丑陋的老人，也是花祭月本尊。

小牧指尖那团幽火还没有熄灭，花祭月已经出手，一枚竹叶，已经朝着小牧的眉心飞来。

轻飘飘的一枚竹叶，一枚看起来根本没有任何杀伤力的竹叶，却让小牧动了。

“范叔叔，麻烦你带着姚姑娘赶去孤江城。”小牧动身的那一刻，轻淡的对着一侧的范飞开了口。

范飞领会得，只嘱咐了她一句“当心”便带着姚紫音和手下，飞快的离开了。

那枚竹叶已经近身，就在靠近小牧的那一霎，那枚竹叶突然分裂开来，变成了丝丝细雨，变成了细细针尖，铺天盖地罩着小牧。小牧飞速的往后退去，指尖的幽火也突然摊开来，如同流动的粘稠的蜂蜜一般，挡在了她的身前。

而那张渐渐铺开的幽色火焰上，成千上万只朱白的蝶，正在凝聚，苏醒，并朝着花祭月攻去。

花祭月并没有慌乱，她依然佝偻着身躯站在那一间竹屋前，她看着眼前这一幕，眼眸深处，流露出来的，不知是羡慕，还是浓恨，“剪魂蝶，哼，我倒是想看看，不过小半年的时间，她到底教了你多少？剪魂术你又能学到第几层？”

小牧的嘴角再一次弯起嘲讽，“花祭月，师傅让我杀你的时候，只能用剪魂蝶来杀你，因为据说这是你当年练剪魂术，练到这一层的时候，怎么都学不到要领，所以，才转学少阴咒的，所以，今天，我就让你好好看看，这一层的要领，是什么！”

小牧的身体此刻，就像是风中的落叶一般，她随着那些朱白的蝶扑向花祭月的时候，她指尖聚拢的幽火，已经变成了无数的形状，一会儿是花蝶，一会儿是刀剑，一会儿是星空迷雾，一会儿是飞鸟游鱼，一会儿是鬼魅魍魉，一会儿又是丝竹乐声，最后，却是一片虚空，仿佛是囊括了世间万物，又仿佛，只是一片空白，根本无一物。

这便是剪魂术，这世界上，真实或是虚假的，只要能存在在脑海里的，都能随意剪幻。

这原本根本算不上一门杀人的术法，这其实，更像是一门闲暇无事的打发时间的深闺玩乐。但这却是剪纸婆婆立存的根本，是她杀伐天下，声名传世几乎等于神话般存在的，术法，狠毒，而，慈和。

“剪之蝶魂，折花埋蕊，泣泪融血，断梦藏色，蝶成，魂断。”最后凝在小牧指尖的，朱白一线幽色，缓缓扇动，是一双蝶翅。“这就是蝶魂的术语，你无法参透，因为还有一句术语，而你不知。最后的这一句，是‘追香杀影’。”

在那一瞬，仿佛日光都变了赤色。

铺天盖地的朱白的蝶，如同漫天的箭矢向着花祭月攻去，却在靠近的瞬间，变成了血色一般的火，那光亮几乎褫夺了日光。

花祭月并没有躲，那些血色的火焰并没有能近她的身，就在那些火焰靠近她身体的瞬间，全都撞上了一片一片晶莹的雪花，在撞上的那一瞬间，雪花和血色的火焰一起碎裂，嚎叫着，苦痛的，碎裂成灰。

指尖幽火绵延，在天地间都仿佛被血色和白色的雾气笼罩的那一刹，小牧的指尖已经逼近花祭月的眉心。

花祭月依旧没动，阴风一阵阵袭来，小牧仿佛是这阴风中的一枚落叶一般，飘摇不定，难以自救。

指尖幽火渐渐黯淡。

花祭月的声音干涩阴冷，“既然你这么不在乎你这具躯体，那我就替你毁了如何？！”

竟然是纤纤素手，如同小女孩的玉手一般，白皙细腻，鲜嫩不已。这双手在花祭月的胸前双手合十，她此刻的神态，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慈祥而虔诚的佛家信徒。

她已经念动咒语，小牧的身体却像是被凝冻在空中一般，指尖的幽火越来越黯淡。

小牧皱起了眉头，“原来，这就是你不愿舍弃这具苍老丑陋的躯体的原因，听师傅说，你因为偷练少阴咒，你的双手，从十四岁开始，就不再生长。几十年，困在诅咒里的滋味，肯定不好受吧！”

花祭月却不再理小牧，紧闭着双眼，念动咒语，双手渐渐仿佛是被绕上了一丝金色的光晕，像是佛光。

小牧指尖的幽火越来越弱，仿佛是要被这天地间汹涌吹动着的阴风扑熄灭。

这具身体到底是太单薄了，那道灼烧感从手心蔓延，一直到心脏，那种疼痛，仿佛是身在炼狱的妖火里。

小牧突然往后退去，退回到了岸边，静默的立在风中，她的额头上，汗水一颗颗滴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