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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夜间浅粉护眼青春

第5章 心意难知

不出萧疏所料,尹洛确实被吓得不轻。

事实上,但凡一个稍微正常点儿的普通人,猛然有一个张着血盆大口、露着尖利獠牙、瞪着绿色眼睛的庞然大物冲着自己直扑过来,最胆大的反应也至少该是冷汗狂飙、双腿发软、连滚带爬……

而作为一个见着毛毛虫都要花容失色的深闺小姐,尹洛的表现要略微更严重些,直挺挺晕了过去。

待到好容易悠悠醒来,先是看到一张笑得很是和善极为友好的脸,弯弯的眉、圆圆的眼、颊边两个小酒窝唇内两颗小虎牙,一见便让人忍不住的心生好感。刚想下意识的回报以微笑,目光一转,却险些又两眼一黑再度不省人事。亏得鼻中及时传来一股沁爽的味道,这才总算一口气缓了过来。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没管束好战风才会让它乱冲乱撞的,吓到你了吧?”随着一叠声的抱歉,那蹲在一边虎视眈眈的白色怪物被一只纤纤玉手一把推开,同时喝道:“还待在这里做什么?自己找诤言去领罚!”

怪物立即‘嗷呜’一声,像道闪电般从院墙跃了出去。

惊魂未定的尹洛捂着狂跳不止的心,好一会儿才终于慢慢平静下来,方得以辨识出一直笑眯眯坐在自己身边的人,是个年纪很轻的女子,约莫十五六岁模样,浅绿衣裙麻花辫,手里拿着一个白色的小玉瓶,想必就是之前那股助人醒神定气之味的来源,于是忙欠身行礼:“多谢姑娘相救,适才胆小失态,让姑娘见笑了。”

女子连忙摆手:“都是因为我的疏忽才让尹小姐受了惊吓,该是我请求尹小姐的原谅才是。”说着,又甚是懊悔自责地叹了口气:“只要有陌生人来,战风总是要亲自瞧瞧,诤言提醒过我的,我却没有往心里去……”

尹洛终于捕捉到她话语里接连两次出现的两个名字:“战风是?”

“就是刚刚的那头雪狼啊,是诤言养的宠物。”

“雪狼……宠物……”尹洛愣了一下,又轻声喃喃道:“诤……言……”

“噢,我一向是喊他表字的……”女子偏头想了想:“你们平日里好像应该都叫他公子或者侯爷。”

尹洛如何不知萧疏的表字是什么,但能这样称呼一个名满天下的朝中显贵者,无不是关系极为亲近之人,她甚至从来未曾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也可唤他一声,‘诤言’。而眼前的这个女子……

“敢问,姑娘的芳名?”

“我姓白,单名一个夏,夏天的夏。”

尹洛迟疑了半晌,方颤声道:“冒昧问一句,白姑娘是否也和我一样,在这府里做客?”

白夏托着下巴眨眨眼,一派的天真烂漫:“我倒是想一直做客人呢,只可惜他不许。”

尹洛此刻的声音已抖得语不成调:“他……不许……”

白夏认真地点点头,看似有些愤愤然实则却又有些飘飘然:“是啊,他其实是一个特别霸道特别不讲理的人,总是这不许那不许的,你只要看他养什么做宠物就知道啦!别瞧他表面上一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模样,实际上,就跟那头雪狼没什么区别!”

尹洛虽是连番受到震撼打击,却还是忍不住为心上人辩解:“人和狼,怎么能一样呢?”

“同吃同睡了那么些年,早就已经人狼不分了。”

“同吃……同睡?”

“战风是诤言从狼崽仔时候养起的,一直形影不离。而且我听四妹说,他们在行军打仗的时候如果碰到粮草断了,还一起吃生肉呢,就是刚刚从动物身上撕下来血淋淋的那种。”白夏像是完全没注意到尹洛已经惨白着一张脸摇摇欲坠,自顾自地又补充了一句:“哦对了,听说还有几次,冰天雪地的连动物都没有,就索性直接拖了敌人的尸体来吃……”

她的话还没说完,尹洛便忍无可忍捂着嘴跑了出去。

白夏眨眨眼,露出诡异得逞的坏笑,拍拍手站起来正想离开,又像是闻到什么似的抽了抽鼻子。循味而往,至卧室床前小塌,见其上整整齐齐放着一套崭新的衣裙,还有一个不起眼的小小香囊……

*******************

这天的午饭,尹洛托辞不舒服,未用。

白夏却吃得甚是欢快。

被她强行赶进尹洛的院子,利用完毕后又被粗暴轰走的战风,则一直企图用愤懑的眼神来指责,奈何被其彻底无视,于是万分郁结,只好一头扎进萧疏的怀里诉委屈。

萧疏笑着抱住它毛茸茸的大脑袋:“怎么了战风,是谁欺负你了吗?”

战风‘呜呜’着看向吃饱喝足,正饮茶消食的白夏。

“我可没欺负它,是它欺负尹小姐来着,我还费了半天的力气去安慰人家。”白夏放下茶盏走过来拧了拧雪狼的耳朵:“我没冤枉你吧?是你把尹小姐吓晕倒了吧?你个小没良心的居然还恩将仇报,果然不愧是狼心狗肺啊!”

萧疏揉着悲愤交加几乎要把他连人带轮椅一起蹭翻的雪狼的头顶:“好好好,我知道战风一定不是故意的,一定是有原因的。”又忍笑对白夏叹道:“你呀你呀,就欺负我们战风口不能言吧!”

此情此景,就像是两个孩子在打闹,一个长者在调停。

白夏歪头看了萧疏片刻:“有没有人对你说,你有的时候就像个小老头?”

萧疏愣了一下,旋即笑意更深:“有,我的胞妹就一直这么说。”

“你比你妹妹大很多吗?”

“母亲说至少有一柱香,不过父亲说她那会儿早就疼晕了做不得数,所以应该只有八九个呼吸的时间。”

“……原来你们是龙凤双生子……”白夏顿时露出艳羡之色:“听说生双胞胎是会遗传的,将来你的媳妇临盆时,一定要通知我去观摩,我还从来没见过呢……”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因为萧疏原本愉悦的笑容正在一点点变得勉强,然而开口时却仍是语调如常:“又胡说了,产房岂是一个未曾婚配的女孩儿家能进去的?”

白夏看着终于安抚了战风,正垂着眼帘用修长的手指为其一下一下细心梳理毛发的萧疏,默然少顷:“你究竟是因为不愿人家姑娘日后守寡而不成婚,还是因为……”

后半句没能问出口,因为四妹忽然满面疑惑地走了进来:“公子,我刚刚去尹小姐的住处瞧过了,她的脸色虽然不大好,不过应该只是舟车劳顿的缘故,休息一下就没事了。但……”

萧疏抬头,语带关切:“有何不妥么?”

四妹抓抓胡子,回答得不大确定:“也没……就是觉得,尹小姐好像……好像忽然变得有些怕我似的……”

白夏一听,顿时憋不住,笑出了声来。

萧疏看着她,既无奈又了然:“想必,是有人跟她说了些什么吧?”

白夏很是无辜地双手一摊:“我只不过是为了让她尽快认清你的真面目,好从自己为自己编织的梦境中醒来而已。”

“真面目?”

“我想,你应该不是个只懂得吹笛抚琴吟诗作对的公子哥儿,也应该不像看上去这样温温吞吞和和气气的老好人一个。否则,凭什么年纪轻轻便立于庙堂之巅,未及弱冠便指挥千军万马呢?所以,我就随便说了一两个略微有些夸张的场景,以便帮助尹小姐能够更快更好的理解,自己喜欢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萧疏依然淡淡地问道:“如何夸张?”

“就比如和战风一样吃些血淋淋的动物肉啊人肉啊什么的……”

“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这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有何夸张之处?”

萧疏略微俯下身,垂下睫毛掩去眸中难以抑制的笑意,拍拍已经舒舒服服眯起眼睛的雪狼,带着浓浓的怀念叹息着:“战风,还记得那个戎狄元帅的味道吗?真是怀念得很呢!”

战风伸出舌头咂了咂嘴。

四妹立即非常配合地眯起眼睛像是在回味。

白夏则忽然觉得自己中午饭好像吃得太多了……

晚饭,尹洛依然未现身,萧疏便吩咐下人端了些清淡的饭点送到她的房里。

月上中天之时,尹洛终于出现,独自进入了萧疏的书房。

对于她的到来,萧疏像是并不觉得意外,亲手斟了清茶奉上:“这是专产于此地,享誉全国的‘清凉山毛尖’,尹小姐试试看,合不合口味。”

尹洛换了一身新装,越发衬得肤色如雪眉目如画,举手投足间亦带了几分世家女子方有的雍容贵气:“久闻此茶之名,奈何一直无缘得尝。今日有幸,当多谢侯爷。”说罢,执盏浅抿,凝神回味,秀眉微蹙。

萧疏一笑:“是否名过其实?”

尹洛见状,亦不再虚言:“也许,只是不惯。”

“这世上本就有很多东西很多人,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当然,也有很多东西很多人,本身确是极好的,只不过,就像尹小姐刚刚所言,因了‘不惯’二字,而终是无缘。”萧疏自一旁案上取来另一壶早已泡好的热茶,重新斟了一杯:“这茶来自于京城,想必是尹小姐惯饮的那种。对了,还未恭喜尹小姐。”

尹洛原本只是怔怔地听着他的话、看着他的举动,听了最后这句却是猛然一惊:“侯爷,何出此言?”

萧疏仍是笑意淡淡,却是真心相贺:“刘兄出身清贵,才华横溢品性高洁,定能与尹小姐举案齐眉白头偕老。”

“你……你怎么……”

“此事虽尚未公布,然而皇上却已自荐做媒,只等尹小姐这趟游玩回京,便正式指婚。”萧疏端起茶杯,朗朗笑言:“介时我应当无法亲赴喜宴,便在此以茶代酒,祝尹小姐和刘公子百年好合!”

尹洛阖上长睫,清泪坠落。

事已至此,这耗尽了她毕生所有勇气的离经叛道之举,终该了结。

然而略觉意外的是,本以为的撕心裂肺之感并未到来,有的,只是一波bō的钝痛,还有某种无力的自嘲。

三载痴恋,不过是,镜花水月。

他于她,只是楼台上那影影绰绰的一眼,柳堤边那清清浅浅的一笑,还有,世人口中的只言片语。

而她于他,什么都不是……

这一身特地为他准备的靓丽新装,还有腰畔那个散发着他最喜欢香味的香囊,亦只是徒劳一场,辜负了萧夫人的一番美意。

饮尽杯中茶,尹洛忽觉有些头疼脸烫,眼睛也有些发花。想来是心情太过波动导致身体有恙,为免失态,忙起身施礼:“多谢侯爷的两杯茶,一席话。明日,我便告辞了。”

萧疏含笑抬手,却不是谨守礼数的虚扶,而是隔衣撑住她的小臂,同时手指轻轻一拂,又慢慢助其坐下。

看着失去知觉软软趴伏在桌面上的女子,萧疏很是头痛地揉了揉额角,旋即对紧闭的窗口道了句:“这出戏,好看么?”

窗户应声自外推开,露出一张让人无法对其生气的甜甜笑脸:“一般吧!”

“你早就知道尹小姐要来找我?”

“略知。”

“你也早就知道她这次随身所佩的香囊有问题?”

“略知。”

“那你为何不提醒她,也不提醒我?”

“因为我要看好戏嘛!”白夏扒着窗台笑得很是天真:“再说了,你是何等样人?怎么可能看不破这点小伎俩,怎么可能轻易就着了道儿?”

萧疏唯有叹气。

母亲行事越来越肆意随行,居然在尹洛的香囊里放了催情的药物,幸亏她一进门自己便已有所察觉,方能不动声色点了其穴道令其安眠。

否则,即便他能把持得住,尹洛一个毫无防备的姑娘家又该如何应对。

“照我看,那香囊应该不是尹小姐这样的大家闺秀所能弄得到的吧?”

萧疏沉默。

“如果我推测得没错,十之八九该是开设了贵国最大青楼的令堂给她的吧?”

萧疏继续沉默。

“令堂真是用心良苦啊!只可惜,她不了解自己的儿子。”

萧疏仍然沉默,不过眼睛里露出询问之色。

白夏便非常耐心地为他解惑:“否则,又怎么会用这种一眼就能被识穿的招数呢?”

萧疏愣住。

是啊,母亲若果真想要……那个……生米煮成熟饭的话,又如何会选择这种寻常不过的药物?

难道,其实是另有目的?

“‘试情草’,生于苦寒之地,极其罕见。无色无味无害,其功效只有一种,心无牵挂之人一旦碰到,便会在第二天浑身起满淡红色的小疹子,不痛不痒隔日便退。”

白夏摇头晃脑状似背书的一番话,却让萧疏的指尖忍不住有些发凉:“不过倘若心有所属,则全无异样。就比如,尹小姐的心里有你,所以这套衣服上就算有‘试情草’的粉末,也没有半点关系。而你刚刚拂了她的穴道,又扶她坐下,自然沾上了。就是不知道,明儿个太阳升起来的时候,你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呢?”

见萧疏不语,白夏于是便又叹了一声,语气幽幽语意森森:“能逼得自己的母亲用这种方法才能弄明白你的心意,萧诤言啊萧诤言,你也当真算得上世间少有!”

萧疏抬眼望了她少顷,眸色渐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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