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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丧子1
孩子到底没保住,大夫给我喝下催产的汤药,从我体内取出那个生命时,恒捂住了我的双眼,他却眼睁睁的看着。
那一瞬,我已不觉得疼,只是前所未见的空荡撑住了身体。
恒亲自端来止疼的汤药,我伸手打掉,滚热的汤药撒了他一身,他一声不支,只是默默的走出去,外间还传来潘氏隐约的哭泣声,“臣妾真的不是故意的……臣妾从未想过伤害您的孩子……”。
秦国夫人一言不发,她适时的避免了与恒的正面冲突,恒只对潘惟璎言道,“从今以后,不要再来,就当我求你!”。
潘惟璎忽然没了哭声,恒又走近帘内,坐在我的床头。
帘内漆黑一片,他无法占着任何光亮面对我,我却睁着眼一动不动的看着他,听着他身上滴水落到地上的声音,我们自从相识还从未如今日这般难熬的沉默着。
诺儿又送来汤药,恒再次将汤药送到我面前,我张嘴便朝着他的手腕咬下,他不躲,凭我咬出血来,还是牢牢的端着药,好声道,“喝药吧!”。
我抡起拳头一下一下打在他身上,爱有多深,此刻就有多重的恨,嘴里还在念他为何来迟,和着他的哭声,已只是我们为逝去骨肉的沉痛悼念。
这一夜注定无眠,恒抵不过我的坚持将我抱到小窗边,我推开轩窗往下看,池塘又结冰了,薄薄的一层,将血红支离破碎的分割在池面上,直到太阳出来后才渐渐的化去,不知是沉下了池底,还是被水冲淡,终究看不见了。
恒还在落泪,哭了停,停了哭,日日守在我身边,小心的收拾着我为孩子准备的一切,却周而复始的折磨着自己。
待我出了小月,他也在这里呆了一月。时间越久,我越是挂心他身后之事,怕他得罪了潘惟璎而为韩国公迁怒,更怕宫中得知,还不愿放过他。
僵持了许久,终于开口与他好好说话,“你还是回去吧,且不说府中少了你不能,朝中久不见你上朝,定是会起疑心的。”。
恒又喂得我一口汤药,才道,“不碍的,我向朝里告了病假,谁又会多问什么?一个闲散的王爷,到与不到,都是无关紧要的。”。
他宽慰的轻巧,我听得却难受,到底是我连累了他,让从前温良的他在皇帝心里失了分寸。我缓了口气又道,“你且安心做你的事去吧,我不会怪你的,也不会怪她的。这些日子,我已想的清楚,生死缘法何由人!”。
说是不怪谁,但话到末了,不免还是怨天尤命了。
恒将药碗放在一边,起身将屋子里的窗户都一一打开,早来的春风阵阵的扑在他的身上,将他的阑衫背影摇曳的更是修长,他又转到我身边,扶我到南窗下,道,“你看,树上有新冒的嫩芽了,今年春天来的真是早。”。
我倚着他胸口站望着,轻声问,“春来发几枝?”
恒道,“满园藏不住。”。
我笑了笑,竟又舍不得他离去了,他还握着我的手,道,“娥,这一生,我宁愿日日守着这方寸之间与你一起春来春去。什么都抛下,谁都不管。”。
我心头一怔,他也被伤到了,丧子之痛虽喑哑而过,但他的心情走上了另一种极端,他想要和我一起逃。
“恒,你我能逃到哪里去?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是你父皇的江山,我们哪也去不了。”,我极力说的平稳,好像只是在道出一个事实,他却沉默良久。
我们逃不掉,他知,我知。
我给他整装,送他出了院门,他一步三回头来看我,竟又像生离死别一般。我竭力笑的平稳,但他一转身,我就后悔了,想着与他天涯海角,却一动都不能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