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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入大殓礼
安老爷与他随行的胡老爷并一个随从都进了大门,连如意还对着绝尘而去的马车发怔。
他就这样离去了,甚至彼此共乘一车都没有说上多少话。
“连大小姐,连大小姐。”牡丹涂着红蔻丹的手指在她眼前晃了晃。
心绪猛然从记忆中抽离,大门口自己的丫鬟碧儿和瑶儿迎了出来。
显然是一身艳丽的牡丹让她们惊讶了,两个丫头很少出大门,也不知道这牡丹是何来路。
“你们两个来的正好,把这位牡丹姑娘带到经常来咱们家看病的“正杞庐”郭大夫那里,让他找间房子给她住下先,明日我们把银子送过去。”
两个丫头在院子里被陈氏指使了一天,有个出去的机会乐得欣喜应声“是,小姐。”
“原来你们家办丧事呢!那就请节哀吧!记得来找我,可别把我忘了呀!”
连如意淡笑,这个牡丹的性子倒是豁达。
方才在马车里自己一身男人衣服,还带着满身的尘土,怪不得宁烨成连正眼都不瞧自己。
快步走回自己的如意院,坐下来对镜自照。
镜中的自己眉毛稀疏,嘴唇虽红却显薄,耐看的也就是一双丹凤眼,不笑时候这双眼桀骜不驯。
这容颜,若不修饰根本就不是奥雅的对手,那贱人是高昌人种,她丽质天成,具备男女老少通杀的魅力。
随后跟进来的静儿抿嘴笑着道:“小姐可是要梳妆了,让静儿来吧!”
“恩,把三婶去年送我的金银花敷面膏,栀子花香粉和胭脂拿来吧。”
这些都是三夫人从娘家带回来送给她和陈氏的,放了一年楞是不会用,前世里成为世子妃的时候还是牡丹教她用的。
黛眉轻扫,粉唇一抹,就算是带孝梳的三花包头被这精心的脸衬得也是耐看了。
刚好今日就有新作的白棉布衣裙,白日已过,无须穿粗麻外裳,就这样走出来。
静儿低声说:“小姐,您是不是去接安老爷的时候遇见了什么人啊?”
睨了一眼心思灵巧的静儿:“我能遇见的人就是安老爷,记得把我的碧月刀藏在我衣柜底下,不要让人给偷了去,这些天府里来的人多。”
静儿点头,欣喜她家小姐可是变的细心了很多。
连如意又补充了一句:“你们四个记得早上出门也把头发梳好,衣服穿整齐,身上不要有汗水味道。”
“小姐,居丧中谁会注意到我们这些婢女呢?我怕被二夫人骂我们懒惰,太重视头脸了。”
“这叫气场,你们是我的人,她怎么不去管老夫人房里的喜鹊呢?传下去,就按我说的做。”
出来如意院就赶去西葵院,西葵院厅堂中安老爷已经和老夫人叙话中,三夫人三老爷,奥雅和巧珍还有陈氏都在。
“吆!我们的如意出去时候一个样,回来时候变了个人儿。”二夫人陈氏就算有客人在也要说话带刺,生怕错过了什么精彩的。
就是让你们对我刮目相看的开始,一个粗糙男人婆的转变开始,并不会放弃原有的,只是变化多了些而已。
连如意没有理会陈氏,她父母的丧期,她面色早已恢复应有的淡漠,无声胜有声。
这一屋子人围着安老爷,陈氏和巧珍就是为了安老爷的礼物来的,安老爷每年跑生意路过连家都要休养两日,总是必备了每个人的礼物,不是苏绣就是杭绸和胭脂香粉吃食类的。
奥雅依偎在养母安氏身旁,眸光触及连如意时,唇角弧度拉开,俨然一个懂事乖巧安静的妹妹给的关切眸光。
“如意,过来坐祖母这里。”老夫人慈爱地唤她。
“如意,家父都给三婶说了,说你临危不乱把他们四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带着跑出来的,三婶在这里给你道谢了。”
安毓贞过来给如意鞠了躬,连如意连忙起身说:“三婶,您可折煞侄女了!安老爷是三婶的父亲,也就和我们连家是一家人了。”
“如意说的好,这个孩子这样也让老婆子我颇感欣慰,她父母也该安然而去了。”老夫人感慨。
“如意啊,不是说还有个你带出来的人质,那个女人去那里了?”陈氏好奇地问。
“回二婶的话,被我安顿到外面了,咱们家居丧也不适合外人留住。”
陈氏眸色骤冷,巧珍为她娘质问:“大姐,这种事情你应该问过我娘才成啊,你怎么就私自越过长辈作主了呢?”
此刻,有一众长辈在厅堂,根本不需要她应对,她只需要恪守孝女的安静。
三夫人睨了眼陈氏,眸光质问她为何在丧期这样矜持的日子放任女儿指责长姐。
奥雅眸光凛然扫了一眼巧珍,巧珍这个蠢货竟然还继续:“娘,难道我说错了吗?”
陈氏觉得她再不出声制止巧珍,就会被人以为是她教唆的。
“巧珍,你住嘴,你大姐好不容易把安老爷接回来,你怎么好意思说。”
“翠华,今日你也辛苦了,带巧珍先回去歇着吧。”老夫人发话了。
陈氏只好携巧珍出来西葵院。
回到她的院子,贴身丫鬟瓶儿附耳说:“刘管家受伤了。”
“什么?他伤的严重不?”陈氏颤声问。
西葵院里老夫人等陈氏一走就吩咐梅儿:“吩咐厨房熬的银耳金针汤好了先给安老爷上来一份,还有少爷那里。”
梅儿下去,老夫人吩咐喜鹊回去把燕喜堂她的常院给整理一下,为了进出方便,她这些天打算住那里,绿照亭有些高,从最近的祖先堂往那里走也得花半个时辰,她两个媳妇都是小脚。
安老爷与祖母两位老人都赏识的看着如意,奥雅眸光中闪过妒意,故意把头藏在她养母身后,身怕被人发觉。
“今日遇到的那位恩公,老夫瞧他天庭突出,气宇轩昂,身份可能极为贵重。”安老爷对老夫人说。
“莫不是哪一位世子,或者王爷呢?”连怀德说。
“九王爷吧。”连如意淡淡地说。
让他们早些知道宁烨成也没有不合适的。至少把安老爷平安地带回来就不会重复当年的惨剧。
“对,对,应该就是九王爷,他为人淡薄名利,那种身板骨骼就是宁氏特有的偏小骨骼。”
记忆中的安老爷就是经历丰富,识人入微。
“如意,你怎么会断定那人就是九王爷?你寻常鲜少出门的人。”
“侄女听外面人们传说的,还听说他虽威严十足,人其实很豪爽。”
三叔连怀德疑惑他侄女怎么这么多令他刮目相看的地方,心思什么时候变的细腻起来了,是不是自己常年不在家疏忽了她的成长呢?
叙话至申时三刻,一屋人方可散去。
次日大殓,连安兄妹将彩漆晾干的描金牡丹卷云绘“金匣”亲自抬出来。
抬起还未有入殓的“金匣”,在一应管乐鼓锣声中肃穆行走。
管乐的凄怆声声可以瞬间把人的眼泪逼出来,兄妹二人连安在前,如意在后抬着“金匣”绕遍了整个连府的各个院子门口,花园,树林。
直到午时,在护丧主持安老爷的引领下,连如意兄妹把父母的大体在番僧的管乐声中放入“金匣”中。
前院当中跪倒的都是连家的族人,随后坐着观礼的人都是邻近县府的知县,府尹,与他们的子弟。
这些坐着的人穿了成服却不必要下跪,那些子弟们眸光聚焦在奥雅身上,虽然她不过才十三岁,但那清丽绝伦的容颜就是艳阳下的一弘清泉,看一眼呼吸静止。
记得两年前祖父的喜丧中,抬“金匣”的人是父亲和三叔还有二叔,这么快就换成他们第三代要抬起这沉重的“金匣”。
又花了半个时辰把父母亲的大体装入“金匣”内,兄妹两人均运气丹田,舒缓过周身的筋脉以后,分头抬起前方的杠绳,后面一个护丧的兵士辅助抬着。
这个动作把那些穿成服的宾客看傻了,连家大小姐果然不是细致的人。
连如意才不在乎这些观礼的人呢,她抬完“金匣”就匆匆赶到自己房内更换衣服,简单洗漱,上妆。
她整理妆容是让自己有信心些,待会儿“背大绳”的时候她是整个大通郡所有人的眸光核心。
那些州官子弟们声势浩大的丧礼见过的多了,就是没有见过“背大绳”的,一个个过来把连如意围在中央。
始终眸光淡漠的连如意坐在高脚凳子上,身后是安老爷指点一位白须的老者把麻绳从腋下,横过锁骨再从背后挽成“葵花”一样的圆盘形绳结,老者手法极其娴熟。
奥雅等大绳绑好后虚伪地过来为如意擦了擦鬓角的汗水,她这样做,即满足了那些府尹公子知县公子们的某种期待,还让如意觉得她这个二妹贴心的很。
连如意只对她淡淡一笑,奥雅似乎不甘心彼此就这样淡漠,吟歌似的低语:“大姐,不要怕,我们都看着你呢!”
奥雅返回跪着的人群中,片刻又有巧珍来说虚伪话了,她和奥雅说的几乎一样,只她声音没有奥雅那么动听,还让凉州府尹的公子低声嘲笑了。
“背大绳”的目的本意,就是要让更多的人知道父母亲为国捐躯的不易,连如意依照祖母和安老爷指示的走在大街,后面跟着连氏的族中同辈,才刚从凉城赶来的表哥车延平也换上成服紧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