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恐之时，茫然回首，顺着玉阶望下去，宁烨成就在头排首位冲她点头。

宁烨成，你是鼓励我吗？你可知道，前世你我并肩走过了多少刀光剑影？征战时候，你冲锋陷阵在前，我必淡定守候营帐，远眺前方的你，必要时候杀开一条血路与你一同突围。你一个眸光就是我所有的期盼，你若安好，我便无畏。

“陛下，臣妇的孙女虽说貌似稳重，终究是未经历事故的小女子，此事可否请圣上稍候几日再议不迟啊？”

连老夫人极其恭敬地叩头仰望帝尊，她治好了皇上严重的脚疾，心里坦荡，说的是事实也无畏惧。

她的话引起底下两班文物的喧哗，大臣们议论，这老婆子也太不识趣了吧！你本身就是前朝贵族，没有把你当成乱党关进招狱，是你儿子媳妇用命换来的侥幸，别不识好歹！

皇上看着下方群臣喧哗，连老夫人的话也诚恳，他眸光移向右侧后座。

皇后向他点头，他便不耐烦地说：“连夫人的话句句诚恳，这如意郡君才刚刚受封，此时议亲事过于着急了，士墉你意下如何？”

底下朝臣们知道，皇上年事已高，思事已非昔日般敏捷，诸事决策上早就多半依重六王。太子宁珂掌握五十万禁军，九王宁烨成协助太子共掌禁军，出征时九王必定是兵马大元帅。

宁士墉自宁烨成身后出列，温润如玉天资独然，让他这个做父亲的嫉妒，世人嗤笑他宁化文出生草莽人粗鲁，这老六就像是西宁朝上空璀璨夺目的星宿，补了宁氏相貌的缺。

“启禀父皇，这的确也是儿臣过于着急了些，想这如意郡君乃难得一见的贤淑聪颖贵女，若是三年孝期一过，只怕儿臣的乐熙就错过了郡君。”

六王这话语声就如珠玉落盘，动听到迷惑所有人。

前世的连如意，就是被这个魅力无边的人从心里折服的，被他折服，受他致使接近宁烨成，然后在不自觉情形下透露了宁烨成的脾性，处事的方式。每次宁士墉都以兄弟之间的关怀为由，从如意这里了解宁烨成的吃食，平日的大小习惯。

连如意毫无提防，不知宁烨成就是被宁士墉的术士掌握了所有，阻止了他继承宁珂的帝位。

此刻，若是皇上问宁乐熙，你可愿意娶这如意郡君？无耻之极的贱男定然会说愿意。

“启奏陛下，臣女乃重孝之人，父母亡故尚不足百日，就连身上衣裳也是六王爷世子在城门口赠送的，臣女穿之有愧，不穿又辜负了世子爷的好意。思量来去，臣女还是接受了这份好意，免得一身素衣不合乎皇宫的礼数。”

连如意说完这些话，重重地把头叩下去。

宁士墉这个处事谨慎的人，料不到自己儿子这般急切，竟然先赠送人家衣裳了。不过，这女子也未免太不留情面了吧！这世间，还没有任何女子直接在皇上面前让乐熙难堪的。

“好个高洁不沾染尘埃的如意郡君！皇祖父，孙儿就是仰慕她这份清高，非她不娶。”

不要脸的人终是无耻的加倍了，话说的步步紧逼，没有人知道，他娶连如意是因为她的命格有帮夫运，为他成就帝王梦。

若是寻常女子，或许就被他这句谦逊给捧高到云端，心再也落不下来了。

“世子爷，臣女不想嫁你！”

连如意从匍匐的地上早已起来，凤眸凌厉中带着甜笑，这样笑会让自己看上去婉约。

玉阶下的宁乐熙，自信习惯的笑容僵在脸上，他身后的文武大臣们惊讶，气息不敢出。

皇上在龙座上再也淡定不了，也没有征询皇后的示意，声气洪亮威仪使足了喝问：“如意郡君，你也太不给朕的面子了！熙儿与你相貌等对，他是多么好的男子，近年南海梧栖国公主千里追寻他来西宁，他都没有接受，你这女子也太狂妄了吧？”

皇上这阵子在京师调养，性子已没有多少棱角，这一喝问，令到阶下众臣屏住气息。

如意千军万马中走过的灵魂，什么人的威严她都不会惧怕，笔直站在殿中央。

皇上的话回响声震彻金銮殿，连如意等那回音消散了才伏地叩头。

“父母养育之恩重如泰山，人说，父母儿女间心意相连，臣女那父母此刻尚在黄泉路，奈何桥上走着，他们最放不下心的应是他们的母亲，臣女的祖母，最怕祖母抑郁。如意为长房长孙女，理当代替父母在祖母膝下尽孝。”

朝臣们佩服她一个十五岁女子的无畏，西宁太祖的性子一上来就会有人头落地，她还把个尽孝说了一长串出来。

龙座上宁化文本来不生气，是气这天下间竟有这样执拗的女子，为了孝道，在这金銮殿上拒绝富贵。

皇上无奈冷笑着看一眼皇后，皇后笑的云淡风轻的，仿佛就不关她的事，就是要你们父子知道，这世间的女子甘愿平凡鄙视富贵的也有，不像你的后宫全是屈于富贵的俗物。

连老夫人欲要跪下说些调和的话，踯躅中竟也思量不出合适的话语，心一定，还是认同孙女所言，这才是我的孙女，她就是不屑于你什么世子爷。就像当初的自己没有答应花子国王子的求亲，就是有种！

朝臣队伍中，又是那六王爷玉山之躯出列，丰伟屹然，动听的话语：“父皇，儿臣愿意等如意郡君尽孝。”

连如意疾速思索，你是知道我还是个十五岁的简单女子，根本就耗不过你的心思，何况你早就知道你父皇的身子熬不了一年。届时，风云变幻，你有的是法子让我屈服于你们父子。

前世里我把你们父子了解的很，你看似闲云野鹤，喜音律，收藏满室琴阮。宁乐熙招揽文人骚客吟诗作对，歌舞乐声里陶醉，旁人以为你们父子没有大志。可我知道你懂奇门术，比其他皇子还要善于谋略，最常后发制人。

“六王爷殿下，臣女的祖母才六旬出头，这尽孝怕时日一长就延误世子爷觅得良缘。”

这话说的娓娓动听，笑容端丽，任谁都看不到威胁却听得发怵。

一咀嚼这话的意思，她祖母必定高寿百岁的，她情愿变成老姑娘也不嫁你儿子。

“如意郡君，你年少言重了！六王爷一再婉言承诺，你至少要留些余地呀！”皇后作为自己人说了一句话。她若不说，皇上又该暴跳如雷说气话了。

“恩，皇后说的是，如意郡君，你就算十年八年，你也该给老六给个准话啊！”皇上等不及也附和皇后说道。

“十年。”

如意不再思量说话了，底下的宁士墉脸色才回缓了些，转头向后面望一眼，宁乐熙翩翩上前来。

“如意郡君，本世子等你！”

多么感人的话啊！这不要脸的贱男俊眸潋滟，说的豪情万丈，心里定是发狠地咒骂她连如意很难到手吧？

“这多好啊！不愧是朕的孙子，如意郡君平身吧！”

连如意起身时候，明显感到背后道道寒芒袭来，稍微一回首就瞥见奥雅疾速收回她怨毒的眸光。

往后，家中的这颗毒钉子，恐怕也一时难以除去了，好在今日之后短暂她也成不了什么气候。

丞相邓延一句：“陛下，如意郡君乃我西宁朝孝女的表率啊！听说亦是文武之材，真不可多得。如此，老臣齐奏圣上，可否就让民间的女子不要严令裹脚，如意郡君就没有裹脚。”

皇上近年脑子反应慢，蹙眉用眸光问询皇后，皇后却不理会他，严令裹脚是李贵妃撺掇皇上下令的，皇后的大脚被宫里人暗笑，民间的女人们也笑。

皇上只好问道：“邓爱卿，你说这裹脚不裹脚的，与这如意郡君有何关联啊？”

“启禀皇上，民间的幼女因裹脚而短命者十人有四人，裹脚不利于劳作而染病瘫痪者十人有三，因裹脚而丧失贞洁者十人有九。”

邓延心下重重的失落，他跟随皇上近四十年，他就这么衰老了，幸好自己就禀奏了这芝麻小事，不然六王他们一党会拿什么眼睛看他。

“如此严重之事，为何从未有人与朕说起？”皇上眼望群臣气冲冲地问道。

“是因众臣家中的妾室都裹脚了吧？”皇后和婉地笑道。

丞相邓延上前直起腰：“娘娘所言正是！妻室们多数不强求。”

皇上不耐烦了，他讨厌坐这里这么长时辰，一挥手：“废除严令，不强求妇女裹脚！”

再次，满朝哗然。

散朝之后，皇后高兴地赏赐了不少东西给如意，连老夫人祖孙三人被皇后宫内的马车护送到了安府。

第二日，祖孙三人坐着安府的马车出来采买中秋节的物品。

金城大街到处都是卖灯笼的，一个买主对卖主说：“听说，塞北大通郡的连氏姐妹好不简单啊！你可知，那二小姐十三岁就美貌绝伦。”

卖主问：“我京师金城什么国色天香的女子没有，一个偏僻地方来的会是真的吗？”

买灯笼的阔少说：“你还别不信，就连西宁国第一世子爷宁乐熙，都要与当今太子相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