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本相，是不法之臣吗？”见她久久不答，高烈居然很有耐性又问一遍。

只不过这一字字犹如催命符一般钉在相玉仪的心上。

是或不是都不对！

既然是或不是都可能招致杀身之祸，那便搏一搏，拼一把……

相玉仪抬起头，那清澈又坚毅的目光望着高烈，缓缓道：“如今不是，未来未可知。”

高烈狭长的凤眸中闪过一丝不可言的光芒，他盯着相玉仪，目光骤然锐利如勾，仿佛勾着人心，叫人忐忑不安。

他问：“何解？”语调不高不低不喜不怒，着实叫人猜不透他的心思。

相玉仪早已紧张的手心冒汗，但脸上不泄半分，盯着高烈回答的恭恭敬敬：“相爷居于高位，一年以来励志于修法变革，查处贪污，平反冤狱，与百姓与万民谋福祉，乃清正廉明法度之表率……”

“呵……”高烈嘴角微扬，似笑非笑道：“阿谀之言不必多说，重点！”

谁人不爱听悦耳顺言？但高烈却能自觉抵制拍须溜马，果然心性非凡。

相玉仪忙低头，改口道：“但士族门阀贪残侈靡，贪赃枉法且草菅人命不被惩戒之风由来已久，百姓苦不堪言，相爷岂有不闻？家父常言先秦时，陈胜吴广之辈之所以一呼百应反抗大秦，便是因‘民不聊生’四字种下祸根。”

她说完便静静的等着，等着高烈如何反应。

却没想到，等了许久，高烈竟一言不发，一时间刑堂之上，便是风都刮的轻柔无声，不敢作响。

相玉仪双手绞在一起放在身前，这拼死一搏，静待结果。

但上位者久久不言，相玉仪的心越来越乱，忽而一道灵光自脑海中闪过，顿时心中大骇：她求胜心切，故而刚刚说的话对上位多有不敬。但怎么忘记了，若说门阀士族，在这东晋境内，他们高家可不是最大的门阀？

刚刚她出言不逊的那些言语，全都落在他们高家了！

高烈虽能抵制旁人对他阿谀奉承，但未必能容得下指着鼻子骂他全家全族的人！

难道竟这样输了？

不！

不行！

她输不起……

“相爷……”相玉仪猛然抬头，想要补救，却见看到宽大的衣袖扑面而来，掀起一阵旋风，接着一只大掌掐在她的脖子上。

高烈常年握剑，他的掌心有厚厚的茧子，擦着相玉仪脖颈细嫩的肌肤。这个姿势异常危险，他稍一用力她就命丧当场。

“相爷……”相玉仪的语气和眼中终于有了惶恐。

她看着高烈，此人面色晦暗显然怒不可遏，可见她如此，他嘴角竟忽而扬起一抹微笑，轻轻开口，语气极柔，犹如情人箭贴耳蜜语：“你来说说，民不聊生，如何解决？”

如何？如何？

相玉仪答不上来，但却知道，自己真的是生死一线。

答不上来，便不能虎口。

可她怎能死？

怎敢死？

她一闭上眼睛，脑海中就不断回旋着相家的破壁残垣，还有那一具具烧焦的尸体。

她若死了，如何对得起一百零四口屈死的冤魂？

相玉仪突然睁开眼睛盯着高烈，拼着必死的决心说：“肃贪倡廉，惩治酷吏，平反冤狱，则收民心，察风俗，举贤良，聚人才，则强家国。”

相玉仪说完，脖颈上的手缓缓收回，一阵风自面颊扫过，丞相大人甩袖起身，扬天大笑气势如虹：“好一个收民心、强家国！”

相玉仪身子一软，松了一口气，她赌赢了！从鬼门关转了一圈，终究命不该绝！

“来人！带她下去。”高烈突然戾喝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