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百万不知何时停止了哀嚎，缩着身子跪爬在一边，凌乱的头发遮住大半张脸，鹅毛大雪混着满嘴腥血，样子极其狼狈。

相玉仪看着他，咬了咬牙，心中翻滚着不安，她的手腕突然被用力捏了一下，扭头对上高烈青紫的脸，还有那双犀利如冰刃的目光。

相玉仪不由得轻颤：“相爷？”

高烈却问：“认得他吗？”

相玉仪低头，不敢多想，道：“认得。”

“嗯？”高烈的音调低沉，只这一声，饱含千言万语，似乎早已洞悉人心，容不得半分谎言。

相玉仪越发紧张，只恐自己那些隐瞒的事儿已经被拆穿了！

但细想，若是拆穿也决不能是自己亲口承认的！她头低的更低：“我进城那一日，便遇到他……”

说着声音有些发抖，停顿一下，却不闻高烈的回答，只见他若有所思，又想或许他根本不知道自己隐瞒的那些事儿？

心中顿时有了底气，说：“他与我搭讪，自称邺城内外万事具通，下混三教九流，上通世家贵族，问我从何而来？”

她说着，看到高烈锋利的目光瞥向她，也横心压下畏惧说：“我一心想要面见相爷，便信了他的话，却不料被他骗去包袱，而后身无分文，后，只能同乞丐夜宿城外。”

听她答的流利，高烈目光微眯，上下扫了她一遭，随即冷笑：“如此说，是他害你受尽苦难？”

相玉仪不语，高烈的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诡异神色，凌厉道：“此等害人蛀虫留之无用，你，去了解了他。”

相玉仪大吃一惊，目光里透着诧异的光。

高烈让他当街杀人？

高烈可是为了推行利民律法不惜得罪东魏一众老臣、世族的人，如今居然不遵法纪让她当街杀人？

这是高烈吗？

只是一瞬间，相玉仪便想明白了。

即便刚刚两人有顶风冒雪相互依偎搀扶前行患难之情，高烈依旧一直不信她，依旧怀疑她，试探她。

这包百万杀是不杀？

相玉仪心一沉脱口而出：“相爷要私设公堂？”

“嗯？”高烈的眉头深锁，额间挤出一个深邃的“川”字。

相玉仪却是不惧，道：“相爷心有宏志，渴求公平法度，让百姓有法可依安居乐业，此乃利民利国之伟业。此人便是恶贯满盈也应依法处置，相爷如今一己私欲私设公堂，岂不是自毁长城？”

“呵？一己私欲？”高烈怒火中烧，眉目间染上冷冽，声色俱厉道：“我倒不知，这世上还有苦主一心维护恶人的？更不知为苦主伸冤者是呈私欲的奸人！”

相玉仪连忙改坐为跪，双手抓住高烈的手小声说：“相爷，民女绝无此意，民女便是没良心，也知相爷对民女的关情脉脉……”

一句“关情脉脉”似乎戳到了高烈的心，他猛然抽回手，喉间发出一道极冷的“呵”声。

跪在一边的陈元康看情况不对，立即起身，扶住高烈。

高烈疼身子僵硬，却仍支撑着痛苦，居高临下的盯着相玉仪，似怒非怒，似笑非笑：“你倒是耳聪目明，善于打捏七寸。”

说完便迈了步子，也不理相玉仪，更不理包百万，由陈元康扶着一步步的远去。

直到他们走远了，相玉仪才突然回神，猛地扭头盯着包百万，痛惜道：“你……”

“姑娘饶命！”在相玉仪说出更多的话之前，包百万突然磕起头来：“草民有眼不识泰山，若知姑娘身份如此尊贵，打死草民也不敢骗姑娘的钱财！”

相玉仪皱了皱眉头，看他头已磕出血来，隐下心头的不忍，故作狠厉的说：“磕头无用，你先把我的包袱还我！”

“是是是！草民一定一件不落还给姑娘！可是姑娘的首饰草民变卖了几件，能否容草民几个时辰？草民全部赎回来亲自送到相府！”包百万的头贴在地上，痛哭流涕。

相玉仪想了想抬脚去追高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