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怀南同相景荣聊完，便亲自去了地牢。

在王府的地牢里，碧弄和李怀被分开关押着。

“来人，将碧弄带过来。”慕怀南坐在阴暗的牢房里，吩咐外面的人说。

严冬的寒气在这里刺骨，慕怀南内功深厚，身上又有华贵的裘皮保暖，自然是不惧怕寒冷，只是可怜了碧弄和李怀两个人。

这两个人的内力都一般般，抵御严寒本就有些勉勉强强，如今碧弄双目被毁，李怀又身受重伤，眼下情况要是想抵御寒冷，绝对是痴人说梦。

两人被冻得嘴唇发紫，四肢僵硬，流出来还没来的及干涸的鲜血瞬间被冻成冰碴，扎在身上刺痛。再加上地牢阴冷，地面湿寒，更是苦不堪言。

碧弄躺在冰冷的地板上，眼睛里的冰碴扎得她的眼睛更疼，她现在已经无力挣扎了，喉咙间还能勉勉强强的发出几声呻yín。

她着实没有想到，季萊之这个女人看上去手无缚鸡之力，可是今天一旦拼起命来，自己在她的手里竟然如此的不堪一击，几招之内自己竟然就已经落败了。她手里的那根翠玉簪，是今天早上自己还交口称赞的翠玉簪，竟然成了打败自己的杀手锏。

当翠玉簪从她眼睛里划过的时候，一瞬间，她的意识全无，全身所有的感知都汇集在眼睛这里，疼痛剧烈，却又异常清晰。

自从季萊之从小库房里逃出来的时候，自己就知道，这场谋杀不会这么轻易，会险象迭生，会艰难万分，可是她没有想到，会如此迅速，如此出人意料的就结束了。

她的眼睛被毁了的时候，她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李怀身上，李怀比自己厉害，希望他可以干脆利索的解决季萊之。

她的眼睛虽然已经毁了，但听力还在，她可以听到李怀挥动武器刺向季萊之之时的破风之声，她可以听到匕首刺进身体，血肉筋骨支离破碎的声音，她甚至都听到了季萊之痛苦的喘息声。

碧弄感觉，自己眼睛的疼痛，都因为季萊之的受伤而减轻了不少。

其实碧弄很明白，若是他们的行动落败，不仅杀不了季萊之，而且会打草惊蛇，更有可能，他们也会死无葬身之地。

其实这一切都只能怪慕淮，只能怪慕怀南对季萊之这个女人太好，只能怪慕怀南对待季萊之太温柔。从最开始的冷漠无视，拜堂之时毫不留情的当众给了她难堪，迁至别院，让她自生自灭。到如今，她竟然已经成了名副其实的王妃。

而自己，也名副其实的成了一枚棋子，进可留，退可抛的棋子。

碧弄也不禁想到，若是慕怀南对她冷言冷语，或许这场谋杀就不会发生。若是慕怀南对她不管不顾，或许季萊之现在还可以无忧无虑的活着。

若是慕怀南没有娶她，这一切事情就都不会发生。

可是这只是如果，更何况还是皇帝亲自下旨赐了婚，哪里还有转圜的余地？

碧弄突然有些明白了自己的主子，也就是那个肖小姐在得知圣旨之后的绝望。

今夕何夕，见此良人。只可惜，这良人，不是自己的良人。

这时候，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传来，打断了碧弄越飘越远的思绪。

碧弄有气无力的轻轻笑了一声，看来，阎王爷也不忍心看自己还在这里垂死挣扎，忍痛受苦，想让自己早点解脱。

“来来来，你们几个，把她拖过去。”为首的那个人指挥着另外几个人，将碧弄拖了出去。

碧弄冻得几乎已经没了知觉的双腿被拖在地上，拖出了一道长长的痕迹，若是她的腿上也有伤口的话，当然前提是能够流得出血来，应该也是一条凄美的血线。可是现在不过不过是一条土痕。

碧弄垂着头。一动不动的任凭他们折腾，像是已经交代好了后事，只等着安安心心上路，行将就木，油尽灯枯之人。

碧弄闭着眼睛，脸上的血迹还没被擦去，蜿蜒的红色在众人看来有一种被凌虐的美感。

在地牢的中间，碧弄和李怀相遇了，为了避免两个人提前串通口供，所以相景荣命令将他们分开关押。

李怀费劲的睁开眼睛，看着与他擦肩而过的碧弄，紧挨着眼睛，一动不动。

李怀突然笑了起来，仿佛他进了那间欢迎他的地牢的时候，他就再也没有机会能够笑得出声了。

听到李怀嘶哑，如同鬼魅般刺耳的笑声，碧弄似是有所感觉，紧闭的眼皮抖了两下，可是到底还是没有睁开。

两个人被带去了不同的方向，碧弄交给了慕怀南，而李怀则是交给了相景荣。

相景荣在书房里和慕怀南说完之后，稍稍歇息了一会儿，便也来到了这里，同慕怀南一起审理。

碧弄被带到了慕怀南的面前，那些人将她放在椅子上之后就离开了，还顺便带上了门。

碧弄有些惊讶，惊讶自己竟然还能坐在椅子上，她虽然看不见了，但是还能感觉得到，而且她还能感觉到，自己的对面就是面无表情的慕怀南。

“怎么？挺惊讶？”慕怀南挑眉问。

“是挺惊讶，原以为会大刑伺候，最差就是丢在地上，感受着寒气侵入体内，侵入骨殖，想不到现在了，在这种情况下，竟然还能有把椅子可以坐坐。”

碧弄努力着，不让自己的声音发出任何颤抖的痕迹。

因为冷，因为害怕，还因为痛楚，碧弄的全身都在发着抖，但她不想就这么在慕怀南，在这只狡猾的老狐狸面前露怯，所以她尽可能的压制着自己的声音，以及内心的恐惧。

对未知和已知的恐惧。

“怎么，是害怕？是疼痛，还是因为寒冷？”慕怀南内力深厚，这点细节自然是逃不过他的听力。

“我为何要告诉你？”碧弄反唇相讥。

“你可以选择不告诉我，但是如果这样，我就将这寒气再打入你的体内，让你饱受噬骨蚀心的痛感，却不会让你痛痛快快的了断。”慕怀南轻声说道，声音无悲无喜，波澜不惊。

“意料之中。”碧弄冷哼一声。

慕怀南叹了一口气，说道：“说你傻真的就是名副其实，我现在并不是在逼问你幕后主使是谁，为何要谋害本王的王妃，你们的同伙还有谁，这些本王统统没问，眼下只不过是再问你是冷？是痛？还是害怕？你只需说一至两个字，本王就会帮你将体内寒气祛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