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烈的疼痛从后背传来，身下的土地经过一夜冷风的浸润，还没有因为阳光而和暖起来，冰冷而梆硬地贴着何宛如的脸颊。

她眨了眨眼睛，冷汗从额间直冒下来，流过她的眼睛。模糊的视线之中，她看见有人朝自己狂奔而来，大声喊着自己的名字。温热的血液从自己身后涌出，黏湿了她的背部，她从来没有流过这么多血，心里不由有些恐慌。

自己不会就这么死了吧？

“宛如……”

莫云离将她抱在怀里，惊惧地看着自己满手的鲜血，急道“宛如，宛如？”

“嗯……”何宛如轻轻应了一声，眼皮却越来越沉重，最后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何宛如醒来时，发现外头已是黑夜，自己的小小草屋里却是灯火通明。

木板床前站了不少人，有高有矮，她细细一看，何清远和刘氏竟也在跟前。

“宛如，你醒了？”

见床上的少女睁开眼睛，何清远擦了一把眼泪，俯身到何宛如跟前“怎么样，还疼吗？可急死我了。”

何宛如一愣“爹，你怎么来了……”

见何清远眼圈通红，何宛如从没见过他这副样子。印象里的何清远话不多，且迫于刘氏，和她交集不多。这番样子，倒让何宛如想起，他是和这副身体血肉相连的父亲。

“傻孩子，不过这几天工夫，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副样子？要知道这样，我就是死也不会肯你分家！你一个柔弱女儿，身边还带着玲珑，我怎么会肯你们分出去！”

何清远见何宛如受伤，心中又急又气，用拳头砸了几下床板。见他这样子，刘氏的脸一下子拉下来，方才伪装出的担忧一下子烟消云散。

“你这是什么话？要不是遇到那两个人，她会受伤吗？一个姑娘，刚分出去几天，就遇见这些不三不四的男人……”

“你闭嘴！”见刘氏这时候还诋毁何宛如，何清远气得怒吼一声。

自从刘氏进门后，便经常朝何清远说何宛如的坏话，久而久之，何清远便对这个女儿生了嫌隙之心。可是今天，报信的人上门说何宛如快死了，他想起她去世的娘，才知道后悔是什么滋味。

只是如今，家已经分了，自己还有什么办法？这个女儿，对自己，终究是生分了！

“宛如啊，你听爹说，在外头一定要保重自己，有什么困难的，只管告诉爹。爹对不起你和玲珑，你一定要好好的。”

见何清远哽咽，何宛如也有些泪意，她朝何清远点点头“放心吧爹，我一定会照顾好自己和妹妹的，你不用记挂我们，好好过。”

“诶，你好好休息吧，你伤这么重，要静养。”何清远转身擦了一把眼泪，似是不忍让女儿看见自己狼狈的样子，转身出去了。

刘氏见何清远向着何宛如，朝何宛如哼了一声“怪道看不上方大夫，原来是勾搭上了贵公子，好个厉害的丫头！之前茉莉的事，恐怕也是你使的坏，我怎么没看出来，你是这么黑心的丫头！”

何玲珑在何宛如跟前，刘氏的话她虽听不大懂，但也知道刘氏是在讥讽何宛如。她小小的眉头皱起，朝刘氏嘟囔道“才不是呢，姐姐是好孩子，你别乱说。”

“你们这两个臭丫头，跟你们的娘一样，一个比一个贱！”刘氏气上心头，说话就难听起来。何宛如被刘氏激得气血上涌，剧烈咳嗽起来。她这一咳牵动背上的伤口，白色的里衣上渗出斑斑血迹。

看见印出的鲜红的血，何玲珑急得眼泪都冒了出来“姐姐，你没事吧？”

她埋怨地瞪了刘氏一眼，刘氏心中恼怒，想何玲珑这丫头以前从不敢这么看自己，不过几天时间，就这么目无尊上，果真是被何宛如带坏了。只是她看见何宛如身上的血，心里害怕，便也闭了口。

云生在外头听见动静，耳朵里冒进去刘氏的那句话，一时也来了气，推门进去“刘大婶，何姑娘救了我家公子，这会刚醒，还要静养。你要是没什么话说，就别耽误她养伤了！”

刘氏见这小厮穿着不俗，腰间还挂了一柄剑，不敢得罪，应了一声，便从门口钻了出去。

月光之下，何清远擦净眼泪，抬头看见自己身前的男子，吃了一惊。他活这几十年来，还没见过气质这样高华的人，在那月亮下头站着，月光照在身上，负手而立，身形颀长，出尘飘逸，宛若神祇。这样的人物他没见过，心里生了畏惧之心，也不敢贸然开口搭话。

“你是宛如的父亲？”

末了，还是莫云离主动开口。

何清远吃了一惊，点头称是。

“我往你家送了两百两银子，买宛如和玲珑做我的婢女，等宛如伤好了，就带他们启程。”

“两百……”

何清远惊叹了一声，他这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银子。两百两，对一个普通的农户，是无论如何也不敢肖想的数字。

“少爷你要是喜欢那两个丫头，买去……也用不着两百两。只是这事我要问过他们，若是她们不愿意，我也是不能答应的。”

“我已经和她们商量好了，若是不答应，我也不会在此。”

莫云离的一句话打消了何清远的疑虑，他踌躇半晌，竟然在莫云离的跟前直直跪了下来。

“大叔，你这是做什么，晚辈如何消受得起？”莫云离听见声响，转过身来扶起何清远。

何清远面有悲意，轻声道“那些银子我不要，只请你照顾好宛如和玲珑。我亏欠她们太多，若是能跟你走，是她们的服气。只请公子千万不要苛责她们，她们农户出身，手笨嘴笨，以后要是……”

“你放心吧，我不会做苛责旁人的事。宛如救我一命，我不会真的将她当做婢女，一定好生照顾，以还救命恩情。”

何清远擦了一把眼泪，欣慰点头“如此甚好，甚好。莫公子，以后我就把这两个女儿交给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