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秦淮归来的时候，已经是夜半三更，这是秦淮在御书房和大臣商议国事时辰最久的一次，回来的时候，不让任何人伺候，独自一个人呆在清心殿，烛火一直燃到天亮，等苏晴端着水盆进去的时候，看到秦淮那双憔悴的脸，便知他一夜未眠。

身为帝王，心系国之大事，操劳不已。

苏晴侍奉秦淮更衣，一向喜欢吃虾包的他，今日也只是吃了一口，喝了几口粥便罢了，之后便匆匆去上早朝。

苏晴也大概知道那战报里传来什么消息，让他如此费神费心，茶饭不思，夜不能寐。

秦淮还没下朝，尚宫局的人便送了一套铠甲来，苏晴拿在手里沉甸甸的，甚至要用好大的力气才能拿动，放回寝殿的桌子上，“咯噔”一声，很沉。

仔细瞧着这套铠甲，一顶铺霜耀日盔，上撒着一把青缨，一副钓嵌梅花榆叶甲，系一条红绒打就勒甲条，甲条上刻着荔枝图案，前后兽面掩心，上笼着一领白罗生色花袍，垂着条紫绒飞带，前后两面青铜护心镜，镜上雕刻这威武双龙，一双黄皮衬底靴。

苏晴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不安的咽了口吐沫。

秦淮果真还是这么决定了。

等秦淮下朝，苏晴听到了一些风声，说秦淮和朝中大臣起了争执。

秦淮拖了疲累的身体摊在软塌上，苏晴看这样他那样子，忽然感受到帝王的孤独和不易。

苏晴走上前，试探的问了句，“陛下是打算亲征边疆吗？”

秦淮淡淡点了点头，看似那般轻松，只是点了一下额头，却是他挣扎许久的决定。

苏晴知道这是鼓起多大勇气的决定，秦淮刚登基不久，皇权才稳固，但因有尊亲王在，这皇权并不踏实，就在这个时候，他要御驾亲征，这决定太过冒险。

若打赢了，他凯旋而归，若战败，他将失去这来之不易的皇位。

苏晴问了句，“陛下想清楚了？”

秦淮看了苏晴一眼，言道，“你怎么知道朕要御驾亲征的？”

苏晴瞧了一眼身后的铠甲，言道，“尚宫局送了铠甲过来。”

秦淮瞧着那身铠甲，起身走过去，目光看着它有些复杂，抬手摸的第一块地方，是那甲条上的荔枝，言道，“这身铠甲，是当年阑珊所设，她对朕说，日后朕坐上皇位，龙袍加身，也需要一身铠甲。当时她还只是画在纸上，她说她不能随朕一同征战，可心却一直和朕在一起，桃花和荔枝是她最喜欢的。她还说了，她希望朕永远不要穿这身铠甲，因为穿上它，就代表着危险和无情。”

苏晴不知该说些什么，此刻是秦淮最孤独最为难的时候，在他的心里，他想到的人便是最重要的。

苏晴告诉秦淮，阑珊已经死了，他还有江山社稷，他还可以接受新的感情，何必呢？

可这话该如何劝慰，又如何说得出口，难免有些大煞风景，便借着荔嫔的嘱托说道，“昨日奴婢去见荔嫔娘娘，她让奴婢给您带句话，太医说她孕期滋补过重，要吃些清淡的缓缓，让陛下不必费心再送参汤了。”

苏晴本以为提起荔嫔，会点醒秦淮，让秦淮意识到，阑珊已经死了，他的身边还有人爱着他。

可谁知，秦淮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甚至是不曾过心一样，那样的不在意。

苏晴心头一凉，果真是枉费荔嫔一片深情。

秦淮继续言道，“朕准备明日就动身去边疆，尊亲王打了几场胜仗，眼看着就要平定战事，谁知北辙这般阴毒，竟用一种叫‘帕罗虫’的毒虫残害我军，这种毒虫比瘟疫都可怕，我军死伤无数，这几日边疆也连连战败，朝中已无将可出，唯有朕。”

那一句“唯有朕”，让人听了不免心疼，这江山、这伟业，到头来却要靠他一个人守护。

苏晴不舍，更见不得大好江山毁于一旦，心头一横，言道，“奴婢有办法解毒。”

忽而之间，秦淮脸色惊变，万般怀疑，“你？”

苏晴点了点头，“奴婢知道这虫子是何人所寻，更知道解药在何人手里。北辙有名神医，名为罗迦，解药就在他手里，他虽北辙行军打仗，做为军医在侧。”

这消息，秦淮是头一次听说，他不敢相信苏晴一个深居后宫的宫女是怎么知道的，当即脱口，“你是谁？”

苏晴轻笑了一下，秦淮怀疑她的身份，她的回答更让秦淮大吃一惊，“奴婢是守护陛下的人，帮助陛下击败尊亲王和太后的人，这是奴婢在南蜀唯一的也是一定要完成的任务。”

秦淮目光变得越来越复杂，瞧着苏晴目不转睛，如今想想，眼前这个他从未放在心上的女人，的确有蹊跷。

是她当初建议秦淮让尊亲王带兵打仗，还信誓旦旦的说着仗尊亲王打不赢，她一个宫女不畏强权，敢与尊亲王辩驳，她曾经也说过，尊亲王战败，由秦淮亲自出征平定战乱，便可打压尊亲王。

如今一切都如苏晴所言，这不得不让秦淮对苏晴存有疑心。

踏出一步，秦淮的语气沉沉，“你，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