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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婚姻法,也是法
宋卓的假刚休了一天就让处长给叫回去了,他连办公室的门都没进,在走廊上就直接被纪检委的人带走了。整层楼的人面面相觑,没人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也不敢讨论,处长的脸色难看得都快往下嘀嗒墨汁子了,谁也不想触出这个霉头。
“这到底怎么个情况啊?宋主任这是犯了什么事儿呀?”好不容易挨到处长走了,秘书处的人忍不住凑在一起讨论,个个都是一头雾水,唯独孙干事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嘟囔着什么“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啊!”
“老孙你要是知道就赶紧说吧,这都什么时候了,就别卖关子了!”他们忍不住催促道。
“你们这些人消息也太不灵通了,就一点没听着?我听说是有人写了举报信,还是实名的,举报市里的方副书记,也就是方卓运滥用职权、贪污受贿,”孙干事乜斜着眼睛瞧着围拢过来的人,“这举报人才有意思了,你们猜猜是谁?”
几个人互看了两眼,彼此脸上都是茫然,“……不知道,你快说说到底是谁吧!”
孙干事冲他们勾了勾手指头,几个圆咕隆咚的脑袋凑得更近了,“据说是香海日化的负责人唐庄言!”
“香海日化?那不就是方副市长闺女当顾问的那间厂子嘛!”
“对对对,就是那家!可我记得那间厂子早就关停了,负责人也给抓起来了……是不是恶意报复啊?”
“纪检委的人都来了,肯定不是报复,我猜……应该是因为分赃不均,”孙干事振振有词地分析,“你们想啊,方子雯跟那个姓唐的一块儿开厂做生意,肯定是赚钱她拿大头,然后呢,出了事儿就把那个姓唐的推出去。人家唐厂长也不傻呀,哪能吃这种闷亏,手里说不定正好攥着点什么关键证据资料的,直接就捅到上头来了……”
孙干事并不知道自己的胡猜乱蒙几乎全中,唯独一样没猜着,那就是唐庄言不想再挣这昧良心的钱了。
隔壁村一个跟他闺女差不多大的小媳妇儿因为用了劣质护肤品,脸烂了,被婆家赶出了门,一气之下跳了河差点给淹死了。唐庄言良心是不多,却也不想自己的手上沾血,他好声好气地跟方子雯商量,方子雯却说,“‘狼行天下吃肉’靠的是什么?唐厂长怎么变得这么胆儿小了,不是在拘留所里给吓的吧?”
“听起来有点道理啊,不过这方副市长的事儿跟宋主任有什么关系啊?”
一群人齐刷刷地转头去看孙干事,孙干事摊了摊手,“这里头具体的事儿,我上哪儿知道去?保不齐没什么大事儿,就是协助调查而已。”
宋卓还真没什么大事儿。
方卓运犯的事儿确实不小,拔出萝卜带出泥,牵连甚广,批条都成了无足轻重的小事儿,又加上宋卓也牵扯不深,听说方卓运甚至还帮他遮掩了点,说他根本不知道帮自己送的信封里装的是什么,至于钱,更是一分都没收。
宋卓甚至觉得自己因祸得福了,他前段时间那么急赤白脸地要跟方子雯分手,就是因为在传达室看到了一封唐庄言寄来的举报信,只是没想到纪检委的办事效率会这么高。
现在方卓运被抓,方子雯跑到了美国,估计一时半会也不敢回来了,自己算是彻底摆脱了他们父女俩了!
回秘书处上班的那一天,宋卓特意收拾了一下自己,油头梳得锃亮,苍蝇在上头都站不脚。他一路哼着歌走进省政府的办公大楼,可踏进大门的第一步,他就觉得周围的气氛不对,所有人看他的眼神都很古怪,仿佛此刻的他浑身赤裸、一丝不挂。
宋卓硬着头皮进了办公室,办公室的人都在,可没人跟他打招呼,静得仿佛能听到呼吸的声音。宋卓在看到摆在自己办公桌正中的那个信封时,就知道一切全完了。
信封鼓鼓囊囊的,没写寄信人的名字,正中写着他的名字,笔迹飘逸俊秀,是方子雯的笔迹。宋卓抓起信封就往外走,一路跌跌撞撞,甚至还碰倒了同事桌上的档案夹,他躲进厕所隔间,手抖得几乎撕不开那层薄薄的纸。
信封里头都是照片,七寸照片,大概十七八张的样子,都是他跟方子雯。照片应该是在酒店房间的偷拍,每一张的角度都很巧妙,只能看清他的脸,至于方子雯,却是什么都特征都没有暴露,只能看出那是个女人,以及那个女人不是许菲菲。
宋卓后来才知道自己躲进厕所拆信根本就是多此一举,因为方子雯给整栋办公楼的每个人都寄了一封一模一样的信,他其实才是那个最晚看到的。
他理所当然地被撤了职。
处长把处分扔给他的时候,一脸的痛心疾首不是假的,他是真格地把宋卓当接班人来培养的,他有一大堆话堵在嗓子眼儿,可最后只挤出了一句,“小宋,你真是糊涂啊!”
宋卓点头认下了,他确实糊涂,韩苏明当初就是太高看他了才会信他。
他从口袋里掏出辞职信,连同处分一块儿放到处长的面前,“处长,我知道我这事儿的影响很大,也很恶劣,这个撤职肯定也是您帮我争取下来的。可我实在是没脸接着在这儿干了,我……对不起组织跟您的信任跟栽培,我……我先走了。”
宋卓颓丧地回了家,瘫在沙发上半天也不想动,电话铃声响到第四遍的时候他才起身去接,刚喂了一声对面就是劈头盖脸地一通骂,宋妈妈气得声音都在打哆嗦,“……侬脑子瓦特啦!菲菲啥地方勿好?侬了了各姘头!森经病啊,吾哪能养额侬这个港比……”
宋卓没等母亲说完就挂了电话,他疯了似的往外跑,愤恨无助自责惊慌还有急切,纷乱复杂的情绪编织纠缠在一起,如同一张带着黏液的蛛网,把他紧紧地包裹住了不算,居然还在一寸一寸地收紧,试图绞杀他。
他赶上了最后一班去南苑农场的汽车,如同醉酒的人一般,踉跄地走到最后一排的空座前坐下,旁边的人警惕地看着他,可他全不在乎。他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一会儿见到许菲菲该怎么跟她解释上,可问题是那些照片……宋卓狠狠捶打着自己的脑袋,那些白花花的肉tǐ纠缠在一起的照片,什么样的解释都它们面前都变得苍白且无力。
宋卓没有见到许菲菲,因为她既不在自己家里,也不在英姿日化。
“我把她派到武汉负责分厂建设了,差不多得呆上个两三年吧,”曹英双手抱臂,一脸抗拒地看着他,“当然,她爸妈还有秀儿也一起过去了。”
“你凭什么肆意安……”宋卓话还没说话,就被曹英粗暴地打断了。
她的火气明显已经压不住了,“你问我凭什么?就凭菲菲哭着求我,你觉得这个理由怎么样?够充分吗?宋卓,你有什么脸跑到我这儿来要人,你以什么样的身份跟我要人?是菲菲的丈夫还是秀儿的父亲?你在菲菲怀孕的时候就跟方子雯搞在了一起,你那个时候想过自己是丈夫、自己是父亲吗?”
曹英气得整个人都在哆嗦,她转头瞪着旁边的韩苏明,伸手想要指他可到底没舍得,“还有你!你明明什么都知道,居然跟他一起瞒了这么多年?是该说你们兄弟情深、其利断金呢,还是说你们沆瀣一气、狼狈为奸呢?”
“曹英我不是故……”韩苏明尚未成型的解释跟摔上的门板一起被曹英抛诸于脑后。
“我现在不想听你的解释,因为我的飞机还有不到三个小时就要飞了,”曹英拎着行李箱朝外走,韩苏明想帮她拿行李,却被她躲闪开来,“不用,我自己拿!”
曹英坐上车,吩咐坐在驾驶位的徐华农开车,徐华农一边磨磨唧唧地打火,一边偷瞄韩苏明,结果韩苏明还没有任何表示呢,曹英先炸了。
“你怎么回事儿?谁是你师傅啊,小小年纪还学会胳膊肘往外拐了是不是?”
“哪能啊师傅,我这就是调调后视镜,”徐华农立马认怂,“我谁都没看,那咱们现在就走?”
“等一下,”曹英降下车窗玻璃,她没有去看殷勤凑过来的韩苏明,而是瞪着宋卓,“我不知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不过我得提醒一句,现在最好不要去打扰菲菲,她需要冷静一段时间。”
“真吵架了?我还以为你们俩这辈子都不会吵架呢!”赵奕强看着下了飞机依然气鼓鼓的曹英,笑着接过了她的行李箱,“好了好了消消气,为了这么点事儿,气出个好歹不值当的。”
“这么点事儿?”曹英现在跟个炮仗似的一点就炸,“这是原则性问题,行径非常恶劣,他……他这算是包庇犯罪!”
赵奕强眼睛瞪得老大,真心为韩苏明鸣不平,“……这都到犯罪这个级别了?”
“《婚姻法》也是法好不好!”曹英声音更大了,赵奕强扭头不去看他,几乎是艰难地忍着冲口欲出的笑意。
“想笑就笑吧,我都怕你活活憋死了!”
话音刚落赵奕强就大笑出声,他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半晌才狼狈地擦着眼角说,“曹英你可真厉害,我好久都没这么笑过了。”
“真是谢谢赵总的夸奖了。”曹英语气敷衍,她明显不信赵奕强说的,“好久没这么笑了?是不是钱太多了,不知道怎么花,愁得笑不出来了?我在家里可都听说您赵总的‘威名’了,地皮在您手里不过是打了转,上百万可就进兜儿了,您这一把够我们忙活好几年的。”
方卓运的事儿没有牵连到赵奕强,因为他早几年就发现了比倒腾批条更挣钱、也更安全的生意,那就是房地产。他慢慢地跟方卓运跟那位黄老板断了关系,虽然贴进去不少封口费,不过效果真心不错。
“这事儿我得说清楚,在海南这地方挣钱,跟我有没有本事真没多大关系,全是因为小平同志南巡。‘胆子更大一点,步子更快一点’,我们都是跟着他老人家英明神武的指示前行的。”
赵奕强边说边拉开车门,“不过说真的,我有时候都觉得这钱赚的太轻松了,都不用费脑子,反正房价蹭蹭得往上涨,一天一个价,跟没有顶似的。我有时候都觉得自个儿是在做梦,毕竟从地上捡钱,都没这么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