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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夜间浅粉护眼青春

第7章 夏士莲雪花膏

“这是怎么了?”方卓运偏巧在这个剑拔弩张的时候走了过来,他穿着一身笔挺的中山装,身量不高,体态微胖,方脸上的笑意异常诚恳,让人忍不住地想跟他亲近,“老赵,这么多年了你这脾气真得改改了,有事儿好好说,别吓着孩子。”

“方书记说的是,我这不是让这丫头给气糊涂了嘛,”赵建业一见方卓运,立马换上了笑脸。

方卓运对着赵建业边叹气边摇头,转头对上曹英,脸上又挂上了笑,“曹英是吧,74年市里的总结表彰大会,上台发言的人里头有你吧?”

曹英没想到方卓运居然还记得自己,便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

她一贯心气高,干什么都得是拔尖儿的那一个,当年刚拿到驾驶证不到半年,拖拉机开得就已经比有着好几年经验的老司机强了不少,这么一来,农场里自然也没人说闲话了。第二年春耕犁地的时候,一个从市里下乡采风的报纸记者注意到了曹英,专门给她写了篇报道不说,还拍了张她站在拖拉机上的照片,后来两者一块登在了报上。

结果曹英直接成了那年市里的劳动模范,还参加了年底的总结表彰大会,给南苑农场长了不少脸。曹英站在台上领奖发言的时候,方卓运就坐在台下主席台的正中央。

“一个姑娘家还真是有本事啊,”方卓运赞叹道,“你别紧张,叔叔不强迫你,就是找你商量,想请你帮这个忙,你好好想想。”

方卓运说着从中山装的口袋里拿出一个玻璃瓶,想要递给曹英,手伸到一半又担心曹英不接,索性放在了桌边,“这是子雯托我给你带的,她说你们姑娘家都喜欢这个。她其实也想来看你的,就是身体不好,实在是来不了,你见谅啊。”

曹英没想到方卓运会跟自己这么客气,她有些不自在地碾了碾脚尖,然后掩饰般地偏头去看那只玻璃瓶。

那是一瓶夏士莲雪花膏,透明的玻璃瓶上贴了一圈鹅黄色的标签纸,上面是全英文的说明,盖子还是银色的,比在供销社里那些放在大玻璃罐里零卖的雪花膏跟蛤蜊油,不知道高档到哪里去了。

曹英从来没用过什么正经雪花膏,就连供销社零卖的也没用过。

小的时候谁家娶新娘子,曹尚红就会带着她去谁家蹭着抹上一点,等她渐渐大了,懂事儿了,知道羞了,也就不再去了。只是冬天极冷的时候会买两盒蛤蜊油,一家三口一块用。

赵奕强曾偷摸送给她一盒牡丹牌的雪花膏,就在后山的大槐树底下,曹英还没来得及伸手,就被赵奕强他妈周玉芬看了个正着。

“哟,还没定亲就胳膊肘往外拐了?真是我的好儿子,这样的好东西,你妈我还没用过呢!”

曹英一直记得周玉芬当时看她的眼神,还有说话的语气,她没当场转身就跑,已经算是定力十足。从那以后,曹英再也没接过赵奕强送给她的东西,哪怕是一块手帕。赵奕强为此气过也闹过,可曹英丝毫也不为之所动。

她现在看着那瓶近在咫尺的雪花膏,突然想抓在手里掂了掂,看看是不是跟她以为的一样重。

“那行,老赵,我这还有点公事要办,我就先走了。”

方卓运临走还不忘跟曹英挥手再见,曹英有些迟疑地回了句“您慢走”,因为反应稍微慢了点,又被赵建业横了一眼。

“方书记那我送您啊,”赵建业转脸就殷勤地跟在方卓运的身后,他比方卓运高了大半头,便佝偻着身子努力找平,一点都不想累着领导。

“您放一百个心,这事儿我肯定给您办好,绝对不敢耽误咱们家姑娘的前程。”他说着替方卓运拉开车门,方卓运弯腰上车之前没再多说什么,只是拍了拍赵建业的肩膀,可就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赵建业却解读出了极为丰富的含义,冲着方卓运笑得更谄媚了。

坐在驾驶位上的司机发动了汽车,赵建业却没马上离开,而是继续巴着车门跟方卓运说着什么,没有熄火的吉普在院外肆意轰鸣着。

蹲在屋檐下画着什么的赵立和似乎很不喜欢发动机的声音跟汽车尾气的味道,他焦躁地站起身,两手揪着衣角,东张西望地寻找着什么。突然他朝着墙角快步走去,抄起了立在那里的劈柴斧,怒气冲冲地朝着院外的吉普车过去了。

变故发生的实在是太快了,根本没人注意到,除了曹英。

曹英当时一心想拦住赵立和,她跑得很急,出门的时候却让门槛生生给绊了一下,就是这一下耽误了工夫,等她踉跄了两步勉强站稳,再抬头看的时候,赵立和的斧子已经冲着车窗劈砍了下去!

“立和!”她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大喊了一声,完全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态度,却没想到赵立和居然真的停了下来。他神情茫然地回头看着曹英,黑沉沉的斧头距离吉普车驾驶室的车窗只有不到十公分的距离,司机早就吓得脸色煞白,整个人抖得跟筛糠似的。

曹英的那声喊也让赵建业注意到这边的情况,他一抬头看到赵立和的样子,额角的汗登时就冒出来了,“立和你干什么呢,快把斧子放下!”

他从车头绕过来就去抢赵立和手里的斧子,却没想到激怒了看似平静下来的儿子,赵立和粗暴地一把推开他这个当爹的,喉咙深处翻滚着低沉的咆哮声,又要把斧子举了起来。

赵建业这一跤摔得够呛,半天都没自己爬起来,跑过去的曹英却也顾不上去扶他,而是不动声色地拦在车前,努力在脸上堆出善意的微笑,像哄孩子一样跟赵立和打着商量着。

“立和,我们不在这儿,到院子里玩儿好不好?”

很少有人这么跟赵立和说话,特别是大姑娘小媳妇儿的,见着他不是绕着走,就是半捂着嘴嘻嘻哈哈地笑他,也就曹英回回都笑盈盈地跟他打招呼。赵立和歪着脑袋,乌黑的眼睛懵懵懂懂地看着今天这个格外柔声细语的曹英,僵硬的面部线条都柔和了不少,可手里的斧子却还是高举着的。

曹英脸上的笑更甜了,其实她也挺心虚的,根本不知道这么劝到底有没有用,可没用也要硬着头皮上啊,说什么也不能让立和把这一斧子劈下去,真要是劈下去,别说是伤了人,就算只是砸了车,那都是没法收拾的大事儿。

她吞了口口水,不动声色地用指节敲了敲车窗,司机眼神惊恐地看向她,一个大男人看起来都快要吓哭了。

“熄火!”曹英小声说道,只是司机太害怕了,根本就没听清曹英说的是什么,曹英隔着车窗指了指车钥匙,他才反应过来,只是手一个劲儿地哆嗦,连车钥匙都抓不住。相比而言,副驾驶座上的方卓运就镇定得多,他拍开司机汗涔涔的手,干净利落地一下就把钥匙拔了出来。

对赵立和来说,仿佛是猛兽嘶吼般的汽车轰鸣声终于消失了,他紧绷得仿若嗡鸣作响弓弦的身体也跟着松弛了下来。

可曹英却不敢放松,她知道这事儿还没完,不让赵立和松开手里的劈柴斧,离这辆吉普车远远的,谁也不能保证还会不会有什么别的意外发生。

她正想找点什么东西吸引赵立和的注意力,哄他跟自己回院,突然注意到那瓶夏士莲的雪花膏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自己抓在了手里。

曹英赶忙冲着赵立和晃了晃瓶子,赵立和整个人跟着她的动作晃了晃,半举着的斧子也跟着摇了摇。曹英快速拧开银色的铝盖,挖了点雪花膏,轻轻点在他的鼻尖上,赵立和的那双眼睛立刻就成了斗鸡眼,他猛地抽了抽鼻子,神采一下子飞扬起来。

“香、香的!”他兴高采烈地冲着曹英喊,手里的斧子也被他毫不留情地扔在一边。

“香吧?那咱们回院里闻,好不好啊?”曹英见状赶紧拽着赵立和王院子里走,赵立和满腹心思都集中在那点雪花膏上,至于赵建业一瘸一拐地拖拉着步子跑到车边赔礼道歉的身影,以及吉普车马达声的再次响起跟极速远去,他都懒得再回头看一眼。

立和他娘从外面串门子回来,一进门瞧见赵立和连蹦带跳地跟曹英挥手再见,差点怀疑自己还没睡醒。立和长到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这么搭理过谁呢,就连她都没见过几回的笑模样,今天这是怎么了?

“英子这就走啊?不再待会儿了?”她笑得跟朵万寿菊似的,想把曹英留下来。

“不了大娘,我爸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

“那行,你有空常来大娘这儿坐坐……我看立和挺愿意跟你在一块的。”

她送走了曹英,一脸兴奋地走到靠在磨盘上埋头抽烟的赵建业身旁,刚要说话才发现赵建业不知道怎么蹭了一身的土。立和他娘赶忙进屋拿出苕帚对着他一通拍打,手里忙活着,不过这也不耽误她说话。

“英子跟咱们立和说什么了,孩子怎么高兴成这样啊?”

“……我没听见。”赵建业不耐烦地回道,他看着明显与以往更高兴的赵立和跟他手里攥着的那瓶雪花膏,脸色很是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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