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然亭撐著牆壁站起來，彎著腰輕輕錘了錘她已經麻木的雙腿，再次抬眼，就看到向南嶼邁著步子走了出來，旁邊還跟著白詞。她連忙撒開腳丫子跑過去，站在向南嶼麵前大口大口喘息著。

白詞挑了挑眉，來的是一個長相這麼好看的女孩子，以為是向南嶼的爛桃花跑過來了，又從口袋裏掏出幾把瓜子，準備看好戲。

向南嶼淡漠的看著眼前的陶然亭，待她緩過來，他開口道，“陶然亭？你找什麼事兒？”

“陶然亭？！”白詞嗑瓜子的動作一頓，他渾身打量著陶然亭。

這個圈子的人，沒有不知道陶然亭的名字的。大概就是因為她是蔣溟身旁最得力的秘書吧，賠的了所有的局，擋得了所有的酒，也為了蔣溟一個命令可以對一個陌生男人使出渾身解數，沒有人知道她究竟還是不是一個清白的身子，現在卻來找向南嶼，究竟是為了什麼事兒？

陶然亭也沒去管白詞，她伸手隨便擦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正準備說些什麼的時候，向南嶼遞過來一張白色手帕，她愣了愣，還是接了過來，白詞饒有興趣的盯著。

她用手帕一邊擦汗一邊問向南嶼，“杳杳在哪兒？”

“在我公寓。”向南嶼如實回答，對於何杳杳唯一一個朋友，他覺得沒必要去隱瞞她，劍眉微皺，“你要見她？”

“嗯。”陶然亭點了點頭。

向南嶼若有所思的看著她，勾唇，“蔣溟肯放你出來？”

“……”她手微微一頓，隨即再次點了點頭。

向南嶼眼神很平靜，他對蔣溟和陶然亭兩個人之間有過什麼事兒並不感興趣，他隻是對何杳杳的事情比較上心。他淡淡道，“她在我公寓，既然蔣溟同意你出來，我自然是沒有意見的。”

“謝謝。”陶然亭擦完把手帕遞回給向南嶼，結果他並沒有接過去，眼裏有些嫌棄。她有些尷尬，把手帕揣進了兜裏。

白詞在旁邊吹了個口哨。

“走吧，我正好有些事要問你。”向南嶼最先走在前麵，由於他的腿很長，陶然亭在後麵要帶著小跑，他垂眸默默的看了她一眼，把步調放慢了些，也是為了更好問一些事兒，他薄唇冷冷的開口，“你和何杳杳的關係，並不是普通朋友，為什麼。”

“對我來說，她是我的光。”陶然亭並不隱瞞，也不顧白詞在場，徒自說，“我和她的曾經，除了我們在寒冷的冬夜相互依偎了十幾年的兩個人，沒有任何人可以懂。”

“嗯？”白詞好奇的湊過頭來。

“我和她從小便認識，我們都見過雙方的父母，但是都不喜歡對方的父母。因為我認識她的那年，杳杳的父親染上了很多毛病，喜歡賭博，在外麵也欠了很多債，經常打她一頓以後，把她扔到街上去討錢，她的身上到處都是傷，我也是。”

陶然亭深吸一口氣，抬頭望了望藍天白雲，似乎這樣才能把眼淚收回去。

紅著眼繼續道，“她是個很堅強的女孩兒，可我不是，我最喜歡哭了，被打一頓就抱著她在街頭哭，她總是抱著我，說：再熬一熬，熬一下就能出頭了……”

“在我最黑暗的日子裏，她是唯一一個陪伴在我身邊的人，或許她在我的生活裏已經再也不能剝離出去了。

給我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在二零零零三十二月十一日的晚上。

那是一個大雪天，寒冷的風重重的劃過我和她的臉頰，在我們裂開的傷口上再次撒了一把鹽，刺痛的感覺深深觸動著我的神經，周圍明明是萬家的燈火通明，孩子們的歡聲笑語，冰冷刺骨的雪花不停的落在我們身上，沒有一點兒停下來的趨勢。

其他的小孩子童年就可以那麼溫暖快樂，而屬於我們的，卻隻有一望無際的寒冷，隻能在每一個大雪夜裏緊緊相擁著取暖，那個時候的杳杳對我來說，比火團還要暖和。

我的養父在外頭喝醉了，路過蹲在街邊的我和杳杳跟前，他忽然對我裂開嘴嘿嘿嘿的笑了幾聲，我整個人都在害怕，她抱著我警惕的瞪著我的養父。

因為我隻是一個被他們撿到的，養父自然對我不好，他當時喝醉了，想再次把我抓起來又打一頓，我還記得冰冷鐐銬鎖住我胳膊腳踝，看著養父養母漸漸接近對我施暴的絕望。

我當然是不願意跟他回去的，杳杳護在我跟前，她對我養父拳打腳踢，可是在當時一個小小的孩子身上，怎麼可能是一個成年人的對手呢，她被養父提起來往牆上甩了好幾下，卻始終現在我前麵，我當時就下定了決心，如果在未來的有一天，杳杳也遇到了危險，我也可以這樣豁出性命去保護她，絕不拋棄。

養父被送進了拘留所，拘留了一個多星期，因此對我懷恨在心。

我和她失去聯係的那年就是五年前，我被養父母在黑市拍賣，被蔣溟買了下來，我也是在不久前才得知杳杳的消息。

能再次看到杳杳，看到我的光，你覺得我還會不抓住那一束灼熱的光芒嗎？”她笑了，露出潔白的牙齒，兩個小小的虎牙格外可愛，掛在臉旁的梨渦很是好看。

向華夜不懂，蔣溟也不會懂，她們兩個人曾經的相依為命。

“你……”白詞不知道該說什麼了，也不知是該同情還是該慶幸。

“放心，你和她都已經離開了那種黑暗，以後一定會好起來的。”向南嶼除了對何杳杳，第一次安慰別人，竟然用在了陶然亭身上。

陶然亭很鄭重很嚴肅的樣子，繼續說，“所以，沒有人能夠感受到我們當年的絕望，你不懂，蔣溟也不懂。我們的關係很好很好，好到不能用言語來表達，我們兩個都是可以為了雙方去死，不會有任何猶豫。”

“蔣溟要是聽到了，會難過的。”向南嶼突然來了一句。

不過，他自然不會管蔣溟到底是什麼樣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