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所有的喧闹都安静下来，霍竞延已经晕死过去。他一动不动，一双手却仍然紧紧抱住沈瑶。

如果不是还能听得到他的心跳声，沈瑶会以为他已经挂掉。

“霍竞延！”沈瑶抬起头，只能看到他滴血的狰狞下巴，一时魂飞魄散：“喂，你怎么样？你快松开我，让我看看你怎么样了……”

车外面挤满看热闹的人，沈瑶挣不开霍竞延坚实的双臂，只能艰难地朝外面叫道：“谁能帮忙报警，拜托！”

如果霍竞延死了……

沈瑶不敢再想，慌得只想拼命想挣开霍竞延，“你快应我一声……”

霍竞延浑身是血，沈瑶也被沾染得满身血迹。外面有人在帮忙救人，很快打开了车窗。

看到满身是血的二人，帮忙的人都吓一大跳，扯着嗓子就喊：“快点，医生来了没？流这么多血也不知道能不能救了……”

很快，笛鸣声呼啸而至。

陌生人的叫嚷声，以及搬动车身的声音混夹在一起，沈瑶整个人都有点回不过神来。

她有点紧张地问：“系统君，霍竞延在信仰榜上。你打开看一眼，他的名字灰了没？”

如果灰掉，要么是他从信仰榜掉下来，要么就是……他死了。

系统君很严肃地回应她：【宿主，这场车祸应该与柏井行有关。如果霍竞延死在这场意外里，死亡之咒的转移仪式，就算百分之百成功了。】

这坑货话说一半还顿了顿。

沈瑶又急又恼，都快抓狂了：“这种事不准卖关子，说下去。”

于是系统君说出了让沈瑶差点想敲爆它脑袋的话：【你想让沈凌霄全身而退吗？如果想，那就弄死这个人。反正你不喜欢他，他死了，你清静。沈凌霄安全了，你也不用整天惦记着柏井行和沈凌霄之间那点破事。】

最重要的是，宿主不再惦记着去撞车，那它就不用整天担惊受怕提心吊胆。

沈瑶：……

系统还在继续说：【反正现在出了这么严重的车祸，就算霍竞延死了，也没人会怀疑到你的身上去。】

系统君果然是系统君，丝毫没有半点道德、人性、底线以及羞耻。

但是见鬼的，她居然对这个提议有一点点的心动。

外面救人的动作很快，在沈瑶还没来得决定是不是要落井下石再插一刀时，霍竞延坚定有力的双臂就已经被众人合力分开。

沈瑶跟着担架上了救护车，怔怔地盯着霍竞延。他脸色白得没有半点血色，一张脸上都是血，完全看不清他原来的样貌。

她现在才能清晰地看到清霍竞延的惨烈情况，异常唾弃刚才自己心里被怂恿而出的可怕念头。

她突然回忆起第一次遇见霍竞延时，他西装革履面容英俊冷厉，用非常欠扁的语调对她说：“沈四小姐，你的架子不小啊，连我都请不动你。”

就是这样一个嚣张无礼的男人，竟然会在危险的关头，保护了她。

如果不是霍竞延，此刻受伤的人也许就是自己。

如果不是他，也许在凤凰村被谢怀采绑架那一次，她就已经死了。

哪怕他也绑架过她欺负过她，还把她和三哥的事曝到爷爷面前，甚至手里还掌握着她和三哥醉洒那晚的把柄……他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沈瑶喜欢的地方，哪怕她被幻影技能惩罚过，系统逻辑原则规定她不能与他交恶，但她还是忍不住地讨厌他。

因为偏见，所以她从来没有想过报答他，甚至在他再救她一命的情况下，还想对他再来一刀……

越想越觉得内疚，沈瑶忍不住握住霍竞延的手，低声说：“拜托你，一定不要出事。”

霍竞延被护栏重力撞击，肋骨都断了两根，还有许多小碎片扎进他的后背，伤得很严重。

在霍竞延被推进抢救室的时候，霍家来了很多人。他的父亲，爷爷，霍兰馨，还有他的母亲……

前世加今生，这是沈瑶第一次看到霍竞延的母亲，连成薇。

连成薇给人的感觉，与霍竞延的描述里完全不一样。她长得十分端庄柔美，虽然已经年近半百，但皮肤仍然保养得很好，看起来就像三十刚出头的。马尾松松地绑在后面，从侧面看，她甚至像个美丽的少女。

连成薇目光柔和，浑身上下没有半点攻击性。

相对于霍家长辈眼里的责备，连成薇甚至还非常温和地拍拍沈瑶的肩膀，安慰她：“你肯定吓坏了吧？阿延命硬，不会有事的。”

安慰过沈瑶，她就在长廊的椅子上坐下，一直都很安静。她优雅得仿佛在等待一场盛宴，完全没有丝毫儿子正在抢救的焦急感。

沈瑶看这样宁静的母亲，呼吸一滞，一股寒意从脚底往上窜。

这个连成薇，大抵是她见过的最凉薄的母亲了。

而霍兰馨看到沈瑶一身狼狈，心里一阵暗爽。但是随之而来就是铺天盖地的嫉妒。

“沈瑶，我哥明明在医院里养伤，为什么会和你在一起？你这个扫把星，我哥只要跟你在一起，准没好事发生。”

沈瑶懒得理她。

霍兰馨烦透她这种故作淡定的样子，“怎么不敢吭声？是心虚吗？你看看你，不管是天扬，我哥，还是封云亭，只要是跟你扯上关系的人，都没好下场。你这个贱……”

沈瑶抬起眼，黑漆漆的目光看着她。

霍兰馨原本骂得挺欢，被她清冷的眼神看着，喉咙就像被塞了一团棉花，不敢再吭声。

沈瑶冷冷地说：“我这个什么？霍兰馨，你和霍竞延的感情很好吗？要在这里替他骂我？等他醒过来，需要我帮你把这份关怀传达给他听吗？”

霍兰馨恨极沈瑶这种高高在上的嘴脸，但是想到霍竞延对付她的那种狠辣手段，心里又一阵后怕。

她眼底酝酿起一抹怨毒，最终却不敢再说什么，不甘不愿地冷哼一声，跑到连成薇身边，讨好地说着什么。

连成薇对她向来都是淡淡的，不喜不怒。霍兰馨经常怀疑自己不是霍家亲生的，但是霍家上下一致都统一口径，说她绝对是霍家血脉。

容不得她反驳。

霍兰馨已经有好些年没有见过连成薇，她似乎跟记忆里那个，温和冷淡的妈妈没有任何改变，但是自己，却已经长大成人。而连成薇并不关心她的成长。

霍兰馨如今在霍家没有任何根基，哥哥喜欢折磨她，爷爷和爸爸又对她冷漠，她急于讨好连成薇。

如果连成薇能把她接到连家去，就再好不过……

能够得到连家的支持，她才能顺利嫁进方家。只有嫁进了方家，什么霍家连家，她才可以恣意践踏。

霍竞延曾经对她的羞辱，她才可以百倍千倍地讨回来！

但不管霍兰馨如何假意讨好，连成薇始终都淡淡的。她一直影射暗示是沈瑶害了霍竞延，连成薇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终于，急救室的门打开。

霍父和沈瑶迎上去，医生宣布霍竞延没有生命危险，应该很快就能清醒过来。

连成薇听说霍竞延没事，起身就要走。

沈瑶忍不住叫住她：“伯母，你不等他醒过来再走吗？”

连成薇淡淡地摇摇头，转身离开。

霍兰馨马上讥笑道：“沈瑶，你还没嫁进我们霍家呢，我们家里人的关系，轮不到你来假殷勤。”

沈瑶没理她，走进病房里，守着霍竞延。

虽然系统君说，只要霍竞延一死，沈凌霄的危机就算完全转移了。

但她还是希望，霍竞延能够平平安安的。

至少，不是因为她而出事。

霍竞延的身体素质确实很好，不到一个小时，他就醒了。

沈瑶身上的衣服还没有换，霍竞延一睁眼就看到她浑身是血，猛得想坐起来，差点再次拉伤肋骨。

他白着一张脸问：“你怎么样？你也受伤了吗？”

沈瑶连忙按住他的肩膀，脸上挤出笑容：“我没事，身上都是你的血，我来没来得及换衣服。你好好躺着，别乱动。”

听沈瑶这么一说，霍竞延才算松口气。

他真的太紧张她了，不先问问自己伤得怎么样，醒来就是先紧张她。

扶他躺好，沈瑶忍不住问：“霍竞延，刚才为什么要那么做？你可能会死，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霍竞延毫不在意地笑笑：“但是比起送命，我觉得眼睁睁看你在我面前受伤，更加难以忍受。”

见沈瑶沉默，霍竞延似开玩笑一般道：“但是这一次，你总应该意思一下，在医院照顾我几天吧？”

沈瑶的喉咙哽住，突然就有些难过。

她不知道霍竞延竟会如此在意她。她真宁愿刚才的车祸中，霍竞延只顾保全自己，不要顾及她。

现在他一身的伤，她不可能把他一个人扔在医院里？然后再说些残忍的话让他死心？

她又不是铁石心肠的人。

狠不下心又不想再给他希望，真是怎么做都扎心。

沈凌霄从会议室出来，才知道沈瑶把他的车开走了。但是她没有回沈公馆，打她的电话却一直无人接听。

他又急又恼，不断发信息让沈瑶回复他。

直到金绅的电话打进来，声音里透着不正常的颤抖，“沈总，四小姐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