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最后一抹余晖终于缓缓的沉下了天际。

殷华胥冷冷的看着蓝芷，她嘴角勾勒着一抹极轻极轻的淡笑，可眼神却尖锐的厉害。

好似在那幽瞳深处藏匿着无数根银针似得，在昏暗的房间里瑟瑟发光，盯得他忍不住背脊冒出一阵凉意来。

殷华胥恶狠狠的咬了咬牙根，没好气的冷呵一声：

“不管你跟殷墨衍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本宫都绝不会告诉你们天师的下落。“

　 蓝芷略略一挑眉梢，不以为然的淡淡：

“你不说本君也会有办法知道。只不过本君今天心情还不错，想给你两个选择。第一，你主动告诉本君天师的下落，本君让你死的痛快一些;第二，你不说，但是本君会把你的魂魄一点点抽出来，让你感受一下活生生被吞下魂魄的滋味。到时候，你想说本君还不见得想听呢。”

“你……”

殷华胥猛地皱紧了眉头，捏紧拳头的同时再也止不住心底翻腾的怒火，冲向了蓝芷。

“贱人，本宫要杀了你，杀了你！”

殷华胥愤怒的嘶吼着，杀意满满，可那人儿却没有半点慌张的兀自立着，直到即将被他的指尖碰触到。

忽然就在这个时候，他眼前之人冷不丁的一恍虚影，竟顿然消失在了原地。

殷华胥一怔，紧跟着诧异的把眉头拧得更紧了：人呢！

“找什么呢？”身后，蓝芷清幽的讥诮响起。

殷华胥立刻转过身去，匪夷的看着坐在桌子上，翘着二郎腿，一手搭在膝上，一手扶着下颌的人儿。

蓝芷微眯着眼角掠过的一束暗芒，盯着他若有所思的说：

“本君还没尝过人皇血灵的滋味，不知道跟你的魂魄相比哪个味道更好，或许，有了人皇血灵的加持，你的魂魄会更好吃一点。”

蓝芷忽而眼睛一亮，紧跟着舔舐了一下嘴角，跃跃欲试。

“不如这样，你也别选了，怪耽误时间的，本君还打算去趟当铺，赶在宵禁前出城呢。”

说着，她慢悠悠的一捏指尖的鸷息，随着那浓郁的黑气倏然缠上右手，不慌不忙的朝着殷墨衍的方向凭空一抓。

不等殷华胥反应过来，只觉得好像突然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死死的掐住了脖子，紧跟着竟不由自主的随着蓝芷往后一收的臂弯，飞向了她的掌心。

　 掐着他不停颤抖的咽喉，蓝芷幽瞳一弯如月，不温不火的笑道：“你直接去死吧。”

随着那嘴角蜿蜒，一丝丝凛冽的黑气瞬间染透了那双幽瞳如渊，鸷黑一片。

殷华胥震惊的看着她的眼睛，感觉到她指尖的用力，他甚至能听到骨头在一点点碎裂的声音，那眼里的漠然和冷冽让他禁不住的畏惧，就像是在她手里攥着的根本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的脖子，而是一只鸡一条狗。

不，这不是蓝芷，这绝对不可能是蓝芷，她甚至不可能是人！

这就对了，这就对了，她死而复生，她性情大变，她已经不再是她了！

她说过，若这世上若真有妖邪，她必定化成恶鬼回来报仇。

她，做到了！

“呵。”殷华胥忽而艰难的从嗓子里挤出一个沉重而苦涩的冷笑：

“当年，天师送了我和皇兄两句话，一句毋妄信，一句顺天意。他说，我和皇兄谁能做到这两点，便能得此天下。说完这话，他本该是要退席的，却在看到了蓝芷后，突然停住了脚步。他看了她许久，最后又留下了一句不凡身。其实，这话还有后半句，‘不凡身，这是乱了天命，也罢，该来的终将会来’。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蓝芷略略一眯眼睛：“不知。”

殷华胥又是一嗤：

“我也不知。这些年来，我一直在找天师的下落，可他如同人间蒸发了一样。你告诉殷墨衍，他不可能找到天师的。呵，我跟皇兄明争暗斗了那么久，好不容易坐上这太子之位，还没暖热就没了。我本不用如此，都是因为她。

“哈，至少我没有输给殷墨衍，也没有输给蓝芷，而是你。但不管你是谁，是魔是鬼是妖是神我都不在乎了，我累极了。好像，我与皇兄还有一盘棋没下完……”

不等他喃喃的话音落下，掐着他咽喉的那只手忽而一紧指腹。

冷冷的看着殷华胥颤抖的瞳光里猝然泛起的那层淡金色，蓝芷紧紧一蹙眉头，那双微眯的幽瞳也随之又紧了几分。

是人皇血灵，但像是被什么东西压制了。

难道，是殷墨衍？

这个人真是愈发的让她看不懂了，明明是个肉tǐ凡胎，不但能收服妖物，还能胁迫灵力，而关键是，她竟看不出半点的破绽来。

既然他本事这么大，为何不自己亲自动手，偏偏要让她来做这些事？

大约两三炷香的时辰前。

徐徐驶向金刀衙的马车里，蓝芷靠着窗沿，扶着下巴闭着眼睛打瞌睡，嘴里不耐烦的念叨：

“你这个人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殷华胥恨我比恨你还要深，他若不肯告诉你，又岂会告诉我？”

“你有吞魂纳魄的能力，汲了他的记忆，应该不难。”

蓝芷眉心忽而一紧，紧跟着眯了条眼缝看他：“你知道的太多了，不怕我杀你灭口？”

殷墨衍不动声色的侧目过来：“你舍得？”

蓝芷瞥了个白眼，继续靠着窗沿眯瞪：“不帮。”

殷墨衍略略一挑眉梢：“你本就是要杀殷华胥的，只是不想被人皇血灵再伤到，本王可以向你保证，殷华胥身体里的人皇血灵不会再伤你。”

蓝芷眉心再次一紧，继而又眯起了一条眼缝看向他，狐疑：“殷墨衍，你究竟是谁，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殷墨衍淡淡：“本王自小生了双天眼，可以看到这世间凡人见不到的东西，看的多了自然就知道的多。”

　 蓝芷又是一个白眼，嗤声道：

“不用你帮忙我也能杀了殷华胥，想让我帮忙，除非你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如果我没猜错，流影这个大嘴猫应该告诉你关于蓝音容变成活死人的事了，她闻了青鹦的血，一定不会轻易放过青鹦，若我不在时，青鹦的安危就交给你，她若伤了一根汗毛，我就拔光你的胡子。”

　 忽而，一束暗芒不着痕迹的掠过殷墨衍的眼渊深处：“你要走？”

蓝芷眼神微微一闪，继而坐直了身子：“我又不像流影那色猫，恨不得天天黏着青鹦，总有让蓝音容钻空子的时候。”

殷墨衍冷不丁一个倾身靠近了她：“那你就不怕那活死人伤害本王？对一个婢女，竟比对你男人还上心。”

不等他再有下一步的动作，蓝芷一低身躲了开去：“你应还是不应，一句话。”

深深的凝视着那盘腿坐在一角人儿不耐烦的一甩素手掠影，殷墨衍轻轻勾起嘴角一抹淡淡的不轻易被人察觉的无奈：

“应。”

　 即使她真的不帮，他也不会坐视那区区一个残灵再伤她分毫，倘若能顺便解决了那件事，当然再好不过。

缓缓抬手摸向胸口的箭伤，他眼底再次一掠暗芒如梭，不着痕迹。

风起和流影不在，为了不暴露自己，唯有出此一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