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坐下吧。你送来的经文我看过了，一手行书颇有王公之风，你旁边的注释也批的好，字字珠玑、精炼，引人深省。平日只知你书读的好，没想到对经文也有研究，一百遍的经文写出了一百种不同的味道，达摩在世，也不过尔尔吧。”

“浮云世态纷纷变，人生何止百态？孙儿不过就是顿悟了些，不敢托大。”

亓官起身坐下，瞥了眼上座，小丫头窝在老太太怀里，糯软的像只猫，跟白日里张牙舞爪的样子判若两人。

“你是个聪慧的孩子。”盛老太太很高兴，家中虽然有两个亲孙子，可是一个直脑筋，一个活心眼，倒比不上这养孙，行为举止处处周到，学识在同辈人中也是出类拔萃的，就是、

盛老太太低头瞧着把玩压襟穗的小孙女，又抬头望去温声道，“应知天上若无修月户，桂枝撑损向西轮的道理。这世间再纷扰，最后与你相辅相成的还是情深手足。”

盛宝娇正因亓官戏耍她泼墨生气别扭，又听祖母一番敦敦教诲，不由想起前世亓官春闱被害入狱，她以死相逼不让爹爹出手相救时祖母的神色，那是失望至极，心灰意冷。

想来，祖母当真是将亓官当做自己的孙儿看待，又觉得她薄凉不懂感念亡恩，所以此事之后对她总是闭门不见，一心礼佛。

“祖母教诲的是，孙儿铭记于心。”

少年声音清凉如贯珠入盘，吸引盛宝娇望去，在昏暗灯光笼罩下，少年面貌忽明忽暗，看不清脸上喜怒。

“银耳白果粥来了——”

长妈妈带着侍女端着粥来，分奉下去，屋中只剩下窸窣吃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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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宝娇躺在自己红木芙蓉浮雕床上，翻来覆去一点睡意都没有。

将白日里发生的事情一一想了一遍，越想就越觉得自己莽撞。

他要替风十娘说话她左耳听右耳出就罢，毕竟他是不知情的不知道那个风十娘是个什么样的人，正所谓不知者无罪，她怎么还能跟他顶针。

踢她打她骂她凶她，这些忍一忍也就过去了，更何况以前她也没少欺负他。

现在好了，又将人得罪个干净，往后还怎么攀附人家的权势。

越想就越睡不着，干脆鲤鱼打挺坐起来，翻身下床匆匆套上衣服就往外跑。

守在外间的半安睡意朦胧间感觉眼前有道黑影闪过，抬手扑了扑，又沉睡了去。

另一边，亓官从耳间出来，宽松的中衣随意套在身上，湿润的墨发还在滴水，路过铜镜时脚步微顿，歪了歪脖子，一眼就看到左肩上已经泛紫的牙痕，鬼使神差抬手摸去，牙痕凹凸不平，靠两边的牙槽略深。

脑海中浮现小丫头张牙舞爪、鬼哭狼嚎的模样，亓官面色一冷，抬手理着衣袍将牙印盖起的同时也拂掉心底弥漫起的异样感。

窗户后传来窸窣声，目光一瞥就见纱窗上有一脑袋黑影在晃动，时升时降。

亓官冷嗤，个子本来就不高，还学人家猫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