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皱了皱眉，似乎觉得程静云的突然发声有些不合时宜。

但程静云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老夫人的不快，眼睛发亮的说道：“母亲，昨儿个我收到了表兄的来信，说他的独子被乡里推举参加四月丞相府的辟召，希望能在侯府借住几日，请母亲示下。”

表兄？老夫人皱了皱眉头，她一直看不上这个身世不清白的儿媳，但无奈儿子喜欢，老夫人虽然不得不做了妥协，但程静云嫁过来之前，她还是派人对这个女人做个调查，只知道她是个落魄文人的女儿，父母早亡，其他一无所知，对于这个表兄也毫无印象，不过这些小事也并不会让老夫人放在心上，于是只是淡淡道：“这是好事，现在你是当家主母，这种小事你不用问我。”

程静云抿了抿嘴唇，似乎有些为难：“我表兄妻子亡故后，一直没有续弦，膝下有一儿一女，女儿比琴儿大两岁，这次信上说，表兄和表兄的女儿也会一起过来，希望侯府能帮忙许个好人家。”

原来是一家穷亲戚，方氏不屑的哼了一声。

老夫人也毫不介意，府上本来就有一位方意如，再加一位也不是什么大事，人老了，身边晚辈多了反而觉得热闹：“这些都是小事，多个丫头过来，还能给锦儿她们做伴儿。”

方氏也笑道：“对啊，眼见就到三月了，现在表小姐过来，还能多参加参加闺秀的聚会，说不是姻缘就有了。”话里也带着提携方意如的意思。

程静云第一次觉得方氏说到了自己的心坎上，笑吟吟的说：“对啊，我想着把东边的听雨阁留给他们，那里住的宽敞，离女学也近，也方便孩子们热络起来。”

老夫人想了想，摇头道：“这样不妥，听雨阁大门距离似锦阁太近，外男容易冲撞了后院的女眷。不若把他们安排在西边的观澜阁吧，那里虽然离下房有点近，但可以再临街冲西开一扇门，一来可以避嫌，二来离珍宝街很近，也方便你侄儿去淘换藏书。”

“那里人来人往的，表兄的女儿住在那里恐怕多有不便吧？”程静云脸色有些难看。

“你别急，等我说完，你侄女也老大不小了，和父兄住在一起对名声有碍，你表兄和侄儿住在观澜阁，你侄女住在听雨阁，就这样安排吧。”

程静云还有些不愿：“母亲，观澜阁那儿全是下人，难免吵闹恐怕会影响侄儿读书，而且我的表兄也是琴儿她们的舅舅，不算外人怎么会冲撞呢？观澜阁好久没收拾了，难免失了礼数，不如……”

方氏忍不住打断道：“嫂子，你家琴儿灵儿没问题，可我家还有敏儿和意如在，恐怕不太方便吧？”

“程氏。”老夫人看了一眼程静云，淡淡道：“你失了规矩了。”

程静云咬了咬嘴唇，还是低下了头：“母亲说得对，听母亲的吩咐。”

看程静云如此，晏锦素没来由的痛快。

这个所谓的表兄，其实是程静云以前的夫君，所以表兄的儿女，也就是程静云的儿女；

程静云的这个“表兄”叫梁钰，生了一副俊朗的好皮囊，为人温和懦弱，他们的儿女却继承了父母的好相貌和母亲的精明狡诈。

女儿名叫梁月蓉，看起来柔弱无害，实则心机深沉还惯做好人。前世晏锦素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也被她温柔的表象迷惑，对她很是友善。后来，梁月蓉在程静云的运作下嫁给姑姑长子陈宜安做了庶妃，曾为陈宜轩登基提供了不少助力，陈宜轩即位后，为表恩赏，特许博野王爵位可以不降爵承袭，梁月蓉水涨船高也成了博野王侧妃，在晏锦素还是皇后的时候也与她很是亲厚，可晏锦素失势后，梁月蓉不仅再也没有来过，还伙同晏琴素没少羞辱晏锦素。

儿子名叫梁月生，靠花言巧语迎娶了三叔唯一的女儿晏敏素，靠着侯府的关系步步青云。晏文哲继承爵位后，他更是迁为礼部侍郎，飞黄腾达后一口气纳了十余房小妾，把晏敏素活活气死。

看着爱娇的靠在方氏怀里的晏敏素，晏锦素无力的叹了口气，她不是圣母，也不可能改变所有人的命运。但只要她在一天，就绝对不能让程静云和她的贱种们好过。

只是不知祖母和父亲能不能承受事情的真相。

“母亲，表舅舅什么时候来呀？”晏文哲看着脸色不好的母亲，试探着开了口。

看着晏文哲，程静云的眼底闪过一丝哀伤，随后笑道：“收到信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出发了，算算时间，你表舅舅他们大约三五日便可到了。”

“哟，嫂子的表兄就料定了侯府一定会收留他，不等嫂子回信就出发了么？”方氏因为刚才的事有些生气，阴阳怪气的说道。

程静云压着火气解释：“我侄儿本来就是来京城参加辟召的，即使不能借住在侯府，一样要在京城赁个住处。”

“侄女寄居在我们侯府也就算了，外男来了，即使住在观澜阁也多有不便吧？不如就在京城为他们赁个住处吧？如果他们手头紧，侯府出面帮他们赁也不是不行？”方氏乘胜追击：“母亲，您说呢？”

程静云有些恼怒道：“弟妹，这样不太合适吧？毕竟是一家人来京城，怎么好拆开呢？只留下我侄女一个人，把她父兄都赶出去，和赶人有什么区别？”

“我这也是为侯府想啊， 收留外男，传出去也不好听啊！”方氏抓着女儿的手，还是有些不情愿。

“那把亲戚赶出去就好听么？而且我表兄也不是常住，待我侄儿中了辟召，丞相府自然会安排住处，弟妹就不用担心了。”

老夫人扫了扫这对妯娌，慢吞吞说道：“远来都是客，把亲戚赶出去的事侯府做不出来，不过外男出入确实不妥，不若把府内观澜阁的门堵上，只留对外出入的门，也便妥了。”

方氏悻悻的闭了嘴，程静云也低头应是，表情很是恭敬。可晏锦素分明看到，程静云握紧了拳头，养到一寸长的指甲生生折断，掉在了地上。

请完了安，晏锦素这些小辈们一起去了族学，只剩下程静云和方氏两人，也只不咸不淡的聊了几句就都告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