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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往事

与晏琴素一起送梁月蓉回听雨阁,又说了好一阵子话,程静云嘱咐晏琴素好好照顾梁月蓉,才独自回了停云阁。

遣退了所有下人,程静云在梳妆台前坐下,望着镜中的自己,眼泪才缓缓的流了下来。

刚刚听梁月蓉说了这些年的经历,她的心就像被刀剜一样疼。

她的亲亲女儿,竟然是在山村里长大,难怪这些年她一直没有打听到表哥的踪迹。

乡下过的是什么日子?她虽然没有经历过,但也能猜到,他们日常的生活恐怕连自己最落魄的时候也不如。

难怪梁月蓉会那样的自卑和不安,对一切人都小心翼翼。

每次听梁月蓉说她不配的时候,程静云的心就像刀割一样疼。

她的人生,原本不应该是这样的……

当年,她本不叫程静云,而是另外一个名字。

她家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但也是江南有名的富庶人家,祖上靠绣房起家,祖父那一辈又开始做起了绸布和古玩生意,家族蒸蒸日上。

她是三房幼女,上面有十数个哥哥姐姐,从小被捧在手心里长大,唯一的烦恼就是表哥梁钰下次什么时候来看她。

梁钰是程静云二娘哥哥的独子,比她大三岁,梁钰的父亲是个举人,在城里开了个私塾,不仅小有威望,家境也算小富,程静云的哥哥们一直跟着梁钰的父亲读书,所以两家可以说是通家之好,程静云也跟着二房的人叫他表哥。

两人从小一起长大,情投意合,家里长辈也看好这对小儿女,已经约定好等程静云及笄两人就可以成亲。

可变故就发生在程静云十四岁那年,父辈不知怎么得罪了权贵,被冠上通敌的罪名,成年男子全部下狱,秋后问斩,程静云按律也应该没入教坊。

是梁钰求着父亲,几乎倾家荡产才用一个落魄书生病死的女儿替了她的身份,她如愿做了表哥的妻子,但也失去了所有亲人。

还好,已经脱了奴籍的青梅没有给家里牵连,愿意只陪着他。

成亲三年内,她和梁钰生下了一儿一女。那时候,家境虽然大不如前,但也算自给自足。可在梁月生三岁时,梁钰的父亲去世了。

梁钰在读书上没什么天赋,连秀才都没有中,私塾的学生纷纷转投了别处,私塾只能关门。不久后,母亲又因为父亲去世一病不起,梁钰是个孝子,为了母亲把私塾也兑了出去,小两口的感情第一次有了裂痕。

葬了母亲,家里就只剩下一碗米,程静云抱着饿得哇哇哭的儿女,咬牙决定不能再这样下去。

她找以前的手帕交借了点钱,又托付邻居帮忙照看祖宅,逼着梁钰和她一起到京城投奔一个做官的远房舅舅,但到了京城才发现舅舅被牵连下狱,家人也不知所终。但两人已经花光了盘缠,梁钰只好在京城给一个小吏当师爷,程静云和青梅也做些针线贴补家用。

没过多久,那个小吏带着梁钰去山东视察水利,没走多久程静云就发现自己怀孕了。对于这个孩子,程静云的感情很复杂,虽然舍不得,但现在两人的情况抚养一双儿女已经很紧巴,再来一个孩子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就在程静云还在犹豫的时候,忽然传来了黄河水决堤,小吏失踪的消息。程静云急忙将儿女托付给邻居,自己带着青梅匆匆前往山东打探消息,没想到出了京城不远就遇到一股流民,差点被他们欺辱,幸亏有人救了她。

那个人就是晏逸之。

晏逸之为人温文,对她也恪守礼节。可程静云却敏锐的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惊艳,加之见晏逸之谈吐打扮不俗也有了攀附的心思,于是半推半就成了好事,顺理成章的把肚子里的孩子赖在了晏逸之身上。

晏逸之知道这件事后,虽然意外,但也默认了这个孩子,程静云顺理成章的成为了晏逸之的外室,生下了晏琴素。

一年后,晏逸之的妻子,晏锦素的生母去世,程静云起了登堂入室的心思,痴缠了好久,可晏逸之一直都没答应。

又过了一年,程静云带着晏灵素去庙里祈福,在门口粥棚遇到了瘦得皮包骨头的梁钰父子三人。

程静云支开了侍女,约梁钰在后山见面后这才知道,黄河决堤后,梁钰迷迷糊糊趴在一根浮木上,醒来发现自己被冲到了岸边,在救他的渔民处休养了一个月后,又靠着乞讨走了三个月才回到了京城,却只从邻居口中知道自己去山东找他的消息,就又一路打听回了山东,也没找到程静云。

自那以后,梁钰就一直带着一双儿女在京城等自己回来,但因为自己在户部名单上已经是个死人,京城无人为他的身份证明,又因为怕错过程静云不敢回老家,他只得打一些零工,或者到一些粥棚领粥度日。

知道一切后,程静云抱着梁钰痛哭,但在梁钰提出带着程静云回家时,程静云却拒绝了。

虽然还是外室,但她已经习惯了平阳侯外室的奢靡生活,不愿回去过清苦的日子。而且当时她和晏逸之只说自己夫君是到山东经商,夫妻聚少离多,一直没有所出。如果真的和梁钰走,不仅以前的谎言都会被揭穿,而且晏琴素的身份也肯定瞒不过晏逸之,到时候自己、梁钰甚至一双儿女都死无葬身之地。

程静云给了梁钰盘缠让他回江南老家,还承诺以后每年都会送银票过去,但梁钰拒绝了,程静云只得在京城为梁钰从新赁了个院子,偶尔还会约在庙里幽会。

一年后,程静云又有了身孕。

她清楚的知道这个孩子是梁钰的,晏逸之宠着她也防着她,做外室的这几年她一直没有怀孕。而且那段时间晏逸之忙于万寿节的事情,即使过来找她,也是坐一会儿就走,根本没有留宿。

摸着自己还平坦的小腹,程静云下了一个决定。

这个决定,让她再也没见到梁钰和他们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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