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的家宴設在了老夫人的榮壽堂。

家宴是分餐製的，一人一小桌，老夫人坐在上首，平陽侯夫婦、晏逸情夫婦並排坐在下首，下方孫輩分成兩排，男丁在西側，女兒在東側。

為表尊重，男賓裏梁鈺和梁月生的坐席在晏文翰的前麵，女賓裏梁月蓉的坐席也在晏錦素的前麵。

因著每人地位和口味不同，桌前的菜式也有細微的不同。

老夫人喜歡甜膩軟爛的食物，所以桌上多了棗泥糕和一份銀耳甜湯。

晏逸之喜歡吃筍，所以也比別人多了一份青筍，當然也少不了程靜雲特別關照的油燜蝦。

晏錦素喜歡吃桃酥，下人自然也少不得備上。

最紮眼的是梁鈺的桌子，是程靜雲特別關照的素齋。

但是，所有人都到場之後，並沒有見到梁鈺的身影。

“夫人，表少爺來了。”晏錦素等人到場後，青鬆才領著梁月生進了榮壽堂。

待梁月生向長輩請完安，程靜雲忍不住問道：“月生，你父親怎麼沒來？”

梁月生施禮道：“回表姑姑的話，父親吃齋念佛，講究過午不食，故讓侄兒轉告，多謝老夫人、表姑父的好意，他還有晚課，就不來叨擾了。”

程靜雲心中發苦，剛剛問梁月蓉的時候，她並沒有說表哥有過午不食的習慣，她不認為梁月蓉有所隱瞞，那唯一的可能就隻能是——表哥不想見她。

晏逸之看著玉樹臨風，進退有據的梁月生，少不得有些喜歡：“既然如此，你便先坐下吃飯吧，請轉告你父親，帶我休沐去找他下棋。”

聽晏逸之這樣說，老夫人也吩咐了開席，程靜雲也不好多說什麼，隻好指著桌上的菜道：“也不知道你愛吃什麼，我記得你父親年輕時喜歡吃鱸魚和東坡肉，特意為你準備了這兩道菜，你嚐嚐合不合口味。”

梁月生又起來謝過程靜雲，夾了一塊東坡肉，笑著讚道：“多謝表姑姑惦記，侯府廚子做起江南風味來，也格外的地道呢。”

果然是個心機深沉的，晏錦素記得清楚，這梁月生喜歡吃魚蝦，最最討厭的就是豬肉，可看他現在的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他真的喜歡東坡肉呢。

看梁月生如此，晏逸之更是喜歡，笑著問道：“聽你表姑姑說，你這次進京是為了參加林丞相的辟召是麼？”

“是的，侄兒承鄉裏不棄，給了個名額。”梁月生恭敬的答道。

晏逸之讚許的點點頭：“林丞相為官清正，學問也好，你入了他的幕府，呆上幾年，於仕途也是有益的。”

接著，晏逸之又問了梁月生平日裏讀什麼書之類的問題，梁月生一一恭謹的回答。

晏逸之對梁月生很是滿意：“賢侄生的儀表堂堂，學問也是頂好，日後肯定前途無量啊。”

“學海無涯，侄兒需要學習的還很多，聽聞侯府族學有大儒執教，不知侄兒有沒有這個福分可以旁聽呢？”梁月生恭謹的回答。

“文翰已經入仕，現在族學除了文哲，隻有族中的幾個孩子，連個親近的兄弟走沒有，很是冷清，賢侄如不嫌棄，可以和我們文哲做個伴。”晏逸之大手一揮，算是定了下來。

程靜雲也接道：“月生今年也十八了吧？不知是否定了親事呢？”

“侄兒一直潛心讀書，並沒有定親。”

聽了梁月生的回答，程靜雲舒了口氣，看向老夫人：“母親，我這侄兒，也少不得勞煩母親幫忙相看個好親事了。”

一直沒說話的老夫人掃了一眼程靜雲，慢吞吞道：“京城親事講究門當戶對，待你侄兒成了林相的入府之賓，再談親事不遲。到時候，蓉兒也能說個好人家。”

分明是暗指京城這邊的人家看不上梁家兄妹的出身。

程豔雲聞言，惱怒的握緊了杯子。

如果不是她家道中落，她的兒女怎麼可能受這份屈辱。

梁月蓉也吃味的低下了頭。

“母親說得對，月生學問很好，進入相府定然不成問題。”程豔雲將不滿咽下，陪笑道。

“對啊。”方氏打著圓場：“嫂子的侄兒儀表堂堂，學問又好，以後還怕京城的閨秀不肯嫁麼？”

聽方氏這樣說，程靜雲舒服了許多，笑道：“弟妹過獎了。”

“怎麼能是過獎呢，月生這孩子我看著都喜歡，而且啊，細看和文哲也有幾分相像呢，我們文哲長大了，也肯定和月生一樣，是個翩翩君子呢。”

程靜雲最怕別人議論月生和月蓉的相貌，幹笑道：“弟妹別說笑了，他們……怎麼能像呢？”

“我覺得挺像呢，你看，月生和文哲的眼睛，一模一樣呢，不過……好像都不太像嫂子啊……”方氏看了一眼晏逸情，說道。

“夠了。”晏逸情打斷了方氏，起身道：“母親，方氏一時開心喝多了，兒子這就帶她回去。”

老夫人點點頭，用探究的眼睛打量了程靜雲半響，點頭道：“你們去吧，我也倦了，龍泉，扶我回去休息吧。”

“祖母，我扶您。”晏錦素也站了起來，看夠了好戲，她也沒什麼興致在這裏虛與委蛇。

老夫人點點頭：“錦兒，走，我正好有話和你說。”

“三姐姐，我也去。”晏靈素也站起來，像小尾巴一樣跑過來扯住了晏錦素的裙子。

晏錦素看了看老夫人，老夫人點了點頭，她才拉起晏靈素的小手：“靈兒，我們走。”

梁月蓉看了一眼晏錦素，又求助的看向程靜雲。

程靜雲心裏也是不快，一則是覺得方氏多嘴，說晏文哲和梁月生相像，怕老夫人和晏逸之多心，

二則在她看來，這是給自己表哥一家的接風宴，這些人一個個的先行離去，分明是不給她麵子。可老夫人說要晏錦素跟著，自己也不好說什麼，隻好向梁月蓉寬慰的笑笑：“蓉兒，別拘謹，喜歡吃什麼多吃點。”

老夫人淡淡的掃過梁月蓉和梁月生，有看向晏逸之：“咱這些長輩在孩子們也拘束，老大，你和媳婦也早點去休息吧。”

晏逸之急忙拉著程靜雲站起來：“母親說的是，我們這就回去。”

梁月蓉哀怨的看了哥哥一眼，根本不明白為什麼哥哥非要到京城，他們一家在鄉下很是受人尊重，親事也是隨便挑選的，何苦到京城遭人白眼。

可梁月生卻一直和隔壁桌的晏文翰交談，根本沒有空理會妹妹的幽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