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俟出了王宫，没了三佛齐的官员在旁，曹令如立时吩咐沙罗：“沙叔叔，替宣德使大人记上，欠了我曹氏一箱龙泉青瓷，一件官窑花瓶，一箱绫罗，一箱美酒。回头请宣德使大人如数补上！”说完又睨向半扛着赵锐的元季卿，“元校尉可得替我作证，不为宣德使大人，我曹氏也不必舍出这些东西。在三佛齐，这些卖出去起码翻个三番，若是去了大食，便是十番不止。我也不跟宣德使大人多要，只需按原价三倍还回来即可。元校尉以为呢？”

元季卿一张沉稳老实脸，一本正经的颔首认同：“曹娘子说得是。这笔钱，的确该宣德使大人赔偿。”

曹令如见了元季卿这样态度倒是诧异了一下，旋即笑出来：“有元校尉为我做主，令如心中便踏实了。”

至于赵锐回去之后要怎样大发雷霆，曹令如就不管了。这笔钱就算是赵锐现在不给，待回去大宋之后，也定可以找得到替他出钱的人。曹令如自觉这笔买卖，不亏。

倒是回去之后问起金全，值守的船员伙计一脸茫然，竟然没人知道金全是什么时候怎么离开的。曹令如并不奇怪，也就由得金全去。沙罗反而欲言又止，颇为担心金全如此神出鬼没，会不会就此丢下曹氏海商队跑了。

“沙叔叔放心，金……火长，言而有信，绝不会不告而别。”曹令如对金全还是信任得很。

沙罗再多的劝告，也只能吞回肚子里。曹令如和她爹别的地方未必像，这信了一个人就信任到底，做事一意孤行的架势，却是一个模子里抠出来的。沙罗早熟悉了曹海，再面对曹令如竟然也觉得理所当然。

其后几天，曹令如俱是早出晚归，除了沙罗谁也不带，就在三佛齐各处的晃。乘着三佛齐独有的小船，在勾连成城市通路的水道上飘然来去，这里看看，那里瞧瞧，见到商铺就进，不是商铺而是人家的，只要有卖东西的也都去问问。倒是伙计船员都放任他们在三佛齐内各自游玩，只吩咐一件事，暂时不要买卖货物。

“若是诸位叔伯兄弟信我，令如必给各位一个好处！”曹令如留下的就这么一句话。

海商队出海，并不仅仅是纲首的货物，其实各个伙计船员也都有点自己的东西。不过比起纲首来，那点东西都少得可怜。纲首也不会禁了伙计船员各自的交易，只要不耽误了海商队的事情，便也允各自赚些钱财。

伙计们倒是相信曹娘子的经商能力，船员便未必了。不过谁也不差这么几天，三佛齐又是第一站，买卖做或者不做，也都没什么太多妨碍，也就真的没有出手，等着看曹令如要怎么做。

三天之后，曹令如一早召集了伙计船员们，就在威海神舟上诉说她这几日来的收获。三佛齐内，哪里的香料质量最好，哪里的价格最便宜，哪里收的绫罗锦缎价格最高，哪里的槟榔蜜酒最为醇厚……等等全部被曹令如调查出来，可以让曹氏的伙计船员直接前去做最优的交易。不过曹令如也交代，如真珠、犀角、象牙、猫儿睛、蔷薇水一类，则尽量不要在三佛齐交易，可以留待大食。毕竟这些大食也产，三佛齐许多这些东西还是从大食贩过来的，价格自然比大食的要贵上许多。曹令如也提出，若是有船员伙计不想自己麻烦，她也可以将诸人的货物及需要集在一起，做大宗交易，代为出售购买。

曹令如这番话一出，便得到伙计船员一致欢呼。有这样的纲首在，曹氏海商队在外交易时，不知要省多少时间与口舌，少走多少弯路。即便一些船员仍不愿意认曹令如做纲首，也不得不承认在经商方面，曹令如本事不小。

到达三佛齐的第五天，威海神舟上的船员伙计走了个干干净净。倒是曹令如一时空闲下来。她是纲首，不是特别大的主顾，自然不用她亲自去交易，由沙罗作为副纲出现，就已经给了不小的面子了。

不过，曹令如也并没有就留在船上，依旧在三佛齐悠游。这一次不用再关注商品买卖，更自在了些，完全的可以随走随玩。

曹令如去的，乃是一座在三佛齐颇具盛名的寺庙——金庙。

这座寺庙远望过去就像直接建筑在水上一般，与三佛齐地内其他建筑在纵横交错的水道之间的窄小房子不同，金庙占据了除王宫之外最大的空地，坐落在一片水池之上。四通八达的水道自水池辐射而出，流向三佛齐各地，串联了整个三佛齐。佛祖的荣耀也这样顺着水路，铺展在三佛齐境内。

水池正中，完全以金建筑而成的佛寺在阳光下闪耀，光芒仿佛无时无刻不在向外放着，如同佛祖的光辉照耀在三佛齐人的身上。寺庙是方形的，一道拱形的桥洞任凭水流从寺庙的下面过去，倒影在水面随着涟漪晃动。寺庙外围分布着许多细长的窗，一扇金色的大门就建筑在拱桥之上，门上雕刻着两尊罗汉。进入寺庙之内，最外面的一进是个大厅，罗汉像分布在墙上，密密麻麻的直通到圆形的天顶。天顶的金箔被打造得极薄，让光可以透过金箔照射下来，在地面折出金色的痕迹。

通过大厅，便是一个院子，再往后才是寺庙正殿。内里供奉的释迦牟尼佛高大威严，曹令如站在下面，只能平视他的脚趾。

正殿之后再往里去，才是僧侣们居住的地方。

守严就住在其中。跟随曹氏海商队来到三佛齐，守严就是为了在此学习佛法和梵语，之后再进入天竺，体悟佛法源发地的玄邃。这是大宋许多南来学佛人常走的一步，只因这里佛教兴盛，法义研习，与天竺没有什么区别。

“曹纲首。”守严向曹令如一礼，迎接她进入金庙的后庭。

“守严师父。”曹令如虽不信佛，却不会对佛祖无礼，面对守严自然也恭恭敬敬。

“守严还要多谢曹纲首的引见，不然小僧还无缘金庙。”守严走在金庙之内，脸上神色濡慕。若不是曹令如拉着他一起去了王宫，他一个异地僧人，能进入的寺庙虽多，却绝无法直接来到三佛齐最负盛名的金庙，与三佛齐最著名的高僧们讨教佛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