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苏云汐情绪稍微稳定的时候，李羽澈告诉她林枫予去的那天，是十二月第一个冬雪。

巨大的玻璃窗上落满了雪花，纵横满目，模糊一片，然后又被风吹得斜飞出去，根本没有着陆点，就像她的眼泪，不知道从哪里来，从何处流走。

原来人，可以一次一次的流那么多眼泪，哭干了，还是会潮湿。

“林妈妈前些日子带林枫予回洛河城了......”李羽澈替她擦干了泪水，他知道于情于理都不该瞒她。

“我想去看他......”

她想要一直看着林枫予，想要问问他为什么会这样狠心，在她爱上他的时候选择这样方式离开她。

带着这个信念苏云汐撑到登机，机舱里氧气充足才觉得头不那么沉重，但是还是发热恶寒，神智迷糊，于是她又做了一个诡异的梦。

梦里的林枫予在簌簌的雪花中，慢慢变成了一块随时融化的冰。在太阳下瞬间蒸腾之前，他跟她说：“小汐，我们好像不能永远在一起。可是我多么不甘心，520米的情书，我甚至连300米都没有写到……”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哭着说些什么，好像只是他的名字，只觉得手心的麻痹感，震到脑袋里，脉搏中的血液汩汩的下行，缺氧般的窒息。

越来越深刻的麻痹感，扼住的窒息感，于是眼前一黑，就再也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苏云汐醒来的时候，已经抵达了洛河城。也不知道是几时，睁开眼就看见输液管悬在身边，透明的液体一滴滴的顺流而下，圆滑滴润的液体中，白色的影子若隐若现。

“枫予呢？”她轻柔地问着一旁的李羽澈。

“已经联系了他的妈妈，说是安排明日下葬。”李羽澈悲恸着，“林妈妈就在外边，你要见她吗？”

“嗯。”

病房门被拉开的瞬间，苏云汐从未觉得阳光如今日这样刺眼。林妈妈抹了抹脸上的泪：“我一直以为，你不喜欢他，现在看来，还是我错了。”

她继续说道：“我是三年前知道你们的事情的，那时枫予告诉我他有了一个喜欢的女孩子，我并不知道是谁。直到那次你姥姥的急诊，我看到了你，才知道你就是他喜欢的那个女孩子。枫予这个孩子脾气很好，什么委屈都放在心里，有次他浑身湿透地回到家里，面对我的逼问，哭着说自己好怕你离开他……”

苏云汐不知道那是怎么样的一个拥抱，挫骨扬灰样的深刻，骨骼相撞发出金石般的哀鸣，她身上的消毒水味好像是那夜的雨雾，咫尺的仿佛永远在另一个世界。

她看不清林妈妈的表情，可是她得自己快要离开了，所以她才拥抱的这样痛彻。

可是，明明要离开的不是林枫予吗？

不是，一定是在做梦，所有的一切一定是梦。

“好孩子，有这样一份喜欢就够了……他是笑着离开的……你要坚强起来，好好照顾自己，这样枫予才不会在那边也担忧……”

苏云汐只是抱着林妈妈不再说话，她的眼泪又悄悄地滴在林妈妈的白大褂上，泪渍陷进去。

下葬那天她说，跟所有参加葬礼的人说，“求求你了，让我和枫予一起走好不好……”

她不知道那是她的眼泪，还是雪花的融化，又或是李羽澈的眼泪，落在她的脖颈间，顺着身体的曲线沉默到蒸发。

至始至终，都是李羽澈抱着她，而苏云汐的眼睛，一刻也没离开棺木里的林枫予。

好像睡着了一样，她忘了告诉他，一直忘了告诉他，他的眼角的那颗痣，叫做泪痣。

所以他索取了她一辈子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