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彬抓住周梓歆手腕的那一刻，仿佛余下一生都就此凝结了，从来没有过的体会，原来生命真的就是一瞬之间的事情，一眨眼，说不定世界上就再无周梓歆。

周梓歆闭着眼，半只脚踏出去，已然要接受死神的拥抱，却没想到，最后还是被拉回了现实。

是谁挡了她的道？

她的目光如刀，锋利得不像话，“松开。”狠狠抽回自己的手腕，却被一只手强力桎梏。

此时此刻，周梓歆的眼里，没有教授唐彬，也没有朋友唐彬，只有一颗硕大的绊脚石。

唐彬一手扯住她细弱的手腕，一手圈在她的腰间，稍一使劲，就把她从围栏边上抱了下来。

唐彬任凭怀里的人如何挣扎，却始终紧抿着薄唇，一言不发，直到将周梓歆抱到安全的范围内，才肯松手。

“别闹了。”唐彬一开口，不自觉间呼吸略微急促，带着几分后怕。

本想苛责一番，却温柔至极。

周梓歆蜷缩在天台楼梯间的角落，漆黑幽静，唯独一片月光打在她的侧脸颊，泛着泪花，她平息了躁动，只是静静地待着，可这样的情景，更叫人害怕。

唐彬恰恰站在了楼梯口，用自己的身躯堵住了周梓歆进一步作死的路。

他看着周梓歆，想要伸手给她擦眼泪，却无从下手，他甚至怀疑自己站了几年的讲台都白瞎了，教书育人的法子，怎么都用不到这个轻生的人身上？

“梓歆，不要有这样危险的想法，以后也不要，好不好？”唐彬难得轻柔的语气，像是在安抚一个幼稚园的小朋友。

可周梓歆毕竟已经不是小朋友了，她神情木然地望着唐彬，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没有温度。

“为什么不成全我？”冰冷的质问。

一时间，唐彬也给问懵了，怎么样才算是成全，看着她跳下去吗？这不是救人，是间接杀人的刽子手。

“回去好好睡一觉，什么都不要想了。”这种情况下，不适合讲道理。

周梓歆却是苦笑一声，“睡一觉，就可以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吗？自欺欺人的把戏，您别骗我了。”油盐不进。

一朝打回解放前。周梓歆对唐彬的距离，又拉开了十万八千里，开始称呼“您”了。

唐彬不知道周梓歆今天经历了什么，以至于如此反常。可相遇的时候，就已经见证了她许多的苦楚，不管是感情还是事业，这些日子，她应该承担了许多。

“我送你回家。”唐彬伸出双手，要将周梓歆抱起来。

周梓歆忽然鼻子一酸，眼泪簌簌往下落，收也收不住，“唐老师，我连家也没有了。”她的声音在颤抖，整个世界都在颤抖。

唐彬再顾不得什么礼仪道德，把她拥在怀里，紧紧抱住，宽厚的手掌拂在她后脑手，像是捡了一只流浪猫。

“哭吧，没事的。”

如果不能用心感化，那便用体温吧。

“唐彬？”费亦寒比唐彬迟一步到天台，恰巧就撞见了这一幕，一脸纳闷，“怎么回事？”

唐彬对他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让他闭嘴，“待会儿再说。”

费亦寒翻了个白眼，审视的目光在这两人身上逡巡了一会儿，“这小姑娘你认识？怎么大晚上的跑我地盘上寻短见来了，场地费交了没？”

费大公子可不懂“审视夺度”这四个字，说话轻飘飘，似乎刚才的跳楼只是一场闹剧。

这话飘进周梓歆的耳朵里，她浑身一颤，再加上冷风一贯，清醒了几分。

怔怔抬起头，发现自己不光窝在唐彬的怀里，还哭湿了他的衣服。

余光一瞥，发现唐彬的身后还站着一个男人，她猛然在唐彬胸膛上一推，将自己隐进更幽暗的角落，躲起来了。

“唐……唐老师，对不起……”

“唐老师？”费亦寒耳朵灵光，一听便是一笑，“原来是你学生啊，是不是你又在学业上刁难小姑娘了，难怪人家找到这里来跳楼，是想给你个教训吧。”

费亦寒已经在脑海里脑补了一万个剧情了，奈何一个也没中。

唐彬懒得搭理他，只是把他往外一推，“闭嘴吧你。”

费亦寒非但没有气馁，反而更加往前凑，想要看清周梓歆的模样，“小姑娘，你下回要跳楼，别来我这儿，不然平白无故把警察引过来，我也说不清楚啊。”

周梓歆神情恍惚着，却还是听见了只言片语，这个戴着方框黑色眼镜的男人，说这里是他的地方？

“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我……我下回不会了。”有气无力的回答。

“不要再有下回了。”唐彬低声斥了一句，端起老师的架子来。

费亦寒笑了笑，他还真不信，有人会有胆量从这座LS大楼跳下去，25层的高楼，摔下去得变成肉泥吧。

他方才没有目睹周梓歆绝然的样子，更不曾接近过她的内心，自然不会相信了。

“得了，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我派司机送你回去？”

“周梓歆。”她顿了顿，“家……没有了。”

周梓歆的语气一直都是淡淡的，没有劫后重生的豁然，更没有对生活的希望。

她只是变得更丧了一点，她甚至在心里揣测，下一次该用什么样的死法，去面对这糟糕的人生。

“我把她带回去，你别管了。”唐彬开口了，沉着而有力。

费亦寒摊了摊手，他还不想招惹上这等子事呢，“行吧，你是她老师，你来负责。”

费亦寒甩担子走人，却还是忍不住看了黑暗里的周梓歆一眼，借着月光，他看见了一张失了魂的苍白面孔，脆弱得不像话。

不得不说，他还是被震惊住了，本以为是小打小闹，可似乎，是他想的太轻巧了。

“还不走？”唐彬踹了他一脚，把他给轰走了，顺便也轰走了费亦寒的好奇心。

天台上只剩下唐彬和周梓歆两个人，耳边只听见风吹过的呼啦声，还有彼此的呼吸声。

良久，唐彬才说了一句话，“我带你回家，回我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