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蓦地抬头，看她散乱的长发下，窘红的面庞，完全没有了平日里的泼辣，心中柔情顿起，于是伸出手指将她的乱发拢到耳后，将一块冰凉的东西塞入到那软软的小手里：“伊水，这是我送给你的定情物，你要好好保护。”

伊水想要扔出去，却被死死攥住。她瞪了对方一眼，示意要看看。只见他居然有点窘迫起来：“你看可以，不管什么样，都是我的心意，你不许嫌弃！”

看他此时没有了平日那飞扬跋扈的样子，伊水有些好奇地看着手中的东西。那居然是伊水最喜欢的玲珑镇后山上的白石头，很明显是从一块大料上切割下来的，且被拙劣的刀法打磨成一只似鸡非鸡、似凤非凤的鸟雀模样。

伊水“噗嗤”一声笑了，捏起那石料讥讽道：“我早就知道你就会祸害东西，好好的那块石头，本来能做个好器件，非让你给折腾下这样一块，你肯定把我二叔的刀具也给弄坏了。”

贾天明听到这话，知道自己所做的事都瞒不过眼前这个精灵古怪的小女子，心中顿时涌起一股难舍的心情，说道：“我要去办一件重要的事，可能要很久才能来找你，你要好好保住你自己，等我回来！”

伊水不喜欢这种被人归属的感觉，口中说：“你走你的，和我说什么！”

他瞳孔里的颜色更深了一层，忽然放声笑起来：“两年后，我来娶你，记住了！我不管你是谁，我想要的，一定会得到！”

他眼神里划过一丝失落，似乎强忍着内心的不舍，嘴里却毫不在意地骂了起来：“梁子，还等什么？快，我们走吧！”

被称为梁子的小伙子从门口进来，对贾天明极其恭顺：“大哥，那她呢？”

“她？”贾天明放声大笑,“这是那老家伙的地盘，在这里，不会有人欺负她，如果不是为了这个……”

此时，伊水听到了胡同里传来的枪声，知道殷肃良的人正找寻过来。贾天明再次深深看了她一眼，用力吹了吹胡子，用手一捋，朝梁子说道：“我们走！”

转眼间，他们已经消失到拐角处。

伊水看到冯权和一队人马迅速赶了过来。

“小姐，你没事吧？”冯权问道。

伊水摇头，嘴唇被那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坏家伙咬得还微微有些疼痛，等将来再看到他，一定要狠狠抽他几鞭子，忘恩负义的小人！

回到司令府里，看到母亲和殷肃良，还有桃红和若玉两个姨太太都在诺达的客厅里焦急地等待。母亲看到她，连忙冲过来上下打量，看她没事，方才松了口气。

耳便听到殷肃良的怒骂声：“他奶奶的！谁他妈的吃了雄心豹子胆了？敢在老子的地盘上闹事？要是让老子逮到了，非把他打个稀巴烂！”

桃红与若玉一左一右均在捶胸顿背安慰他。

“我没事，那人是个疯子！以为我是他久未逢面的妹妹，后来看我确实不是，就放我离开了！”

伊水不知道为什么要替贾天明隐瞒，只是觉得自己脑海里还处于一种虚幻的状态，那玉兰树下的旖旎场景依然历历在目，四肢百骸似乎还有无数的血流窜动，将自己这些日子以来在这里所有的郁闷全部替换，变成了一种欣欣然不知道所以的感觉，那感觉是漂浮的，没有根基，没有着落。那块蹩脚石匠的作品还捏在自己手里，并没有按照自己所想，给扔了出去。

谭玲珑了解自己的女儿，她不想说的事情，任凭你怎样都撬不开她的口，于是叹了口气：“回去洗洗，休息吧！”

伊水点头，回到房中大睡了整整一天一夜。

再次醒来，似乎发现天气又暖了许多，便走出阳台，往园子里看过去。园子里的牡丹也含苞欲放，一个戴着毡帽的花匠正低头打理那些花草，不远处只见到母亲在采集花瓣。多年在玲珑镇生活，母亲早已经没有用过那些法国来的高级化妆品，而是把山花采集了自己做成脂粉，用石泥做成面膜敷脸，虽然已经四十余岁，但是依然面色娇白，看不到一丝皱纹。

母亲做完了这些，便会在自己的屋子里，打磨玉珠。这里的锦衣玉食并没有让她改变自己的习惯，她与殷肃良的情感也淡如寡水。看来她是铁定要让自己心如槁木，臣服于岁月的沉淀了。

桃红的房间里隐隐约约传来唱戏的声音，听说这桃红自小就在戏班子里长大，阴差阳错撞上了殷肃良，这才被带到司令府里来。若玉听说是出去做旗袍了，她好美服，从来都没有说够的时候。

这里虽是极尽奢华，不缺衣少食，却没有玲珑镇的自由与快乐。伊水郁郁寡欢，正看到胡妈端了一杯柠檬汁来，嗓子正有些干渴，便一口气喝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