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过去，想说些什么，听到不远处有车辆的动静，原来是谢洪带着人接应过来，与此同时，小六子也带着人来了。

听说没有偷回萤石，大家虽然也有些惆怅，看到两个人毫发无伤，大家仍然是一阵雀跃。尤其看到鲍健行与伊水不再是一见面就厮杀拼命，也觉得奇怪。也许患难才可以见真情。

谢洪很庆幸自己做对了，知道回去肯定要被伊水收拾，但是那些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团圆的大结局。

鲍健行坐在车上良久，才确定自己的心脏回落到原来的地方。他恨自己，为什么会被这样一个无法无天的女子牵扯的没有分寸，会为什么会愿意为她赴汤蹈火，可恨的是，平安回来后，她却没有一句感谢他的话，也没有问过自己都经历了什么险境，看他与那个田奕超打成一片，心头都是酸酸的感觉。

遥望着她的车窗，她的眼神撇的是很远之外的地方，并没有看他一眼，也没有说什么时候才能再见，说了一句话：“只要日本人还在一天，我们就永远没有结果！”

他觉得自己受了伤，比以往的伤害更大，她承诺不和他又任何牵扯！他轻“哼”了声，怎么可能呢？

他亲眼看着那车辆卷着灰尘，渐渐消失在暗夜中，陷入了沉重的思虑。

伊水回去后，果真没有忘记收拾谢洪，关他三天禁闭，扣发当月军饷。

到了最后一天，她踱着步子，看他不以为然地躺在席子上，哼着自己从来没有听过的曲子，好像做了一件天大的好事，不禁好奇了起来。

“谢洪。“

“是。”谢洪听到伊水的声音，立刻爬了起来，立正行了个军礼。

“第一次看到有关禁闭还如此高兴的人？是不是还想多关几天？”

谢洪嘻嘻笑着：“我哪里敢不高兴？不，是哪里敢高兴……”

“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伊水越看他的表情越觉得蹊跷。

他的两眼翻着，看着窗外，伸了个懒腰：“我这是觉得司令在九泉之下也可以瞑目了。他的死对头鲍家军听说马上要分崩离析了。”

伊水听得皱眉：“怎么回事？不是正风生水起吗？”

谢洪又打了个立正：“您有所不知，那风声水起的部队虽然也是出自鲍氏，却是背弃信义的一支，听说是一个叫梁峰的，投靠了日本人，直接削弱了鲍健行的战斗力。鲍健行一直和日本人对抗，被迫退到承德驻守，多日来也是元气大伤，再这样下去，怕是也要弹尽粮绝了。”

伊水听得没有说话。

谢洪却喋喋不休地说起来：“原本我也觉得奇怪，几次战役中我们都得到了一支武装的支援，原来以为是八路军的部队，后来听俞团长说，他们也很奇怪，原来以为是乡亲们自发组织的力量，可是那些人枪法很准，作战又有规划，明显是受过强化军事训练的人，据我推断，直隶、热河附近国军和八路军都是有编号的队伍，除非就是……”

“是什么？”伊水已经猜到那个答案，心头被一根强劲的空弦勾动了一下，一股莫名的气息席卷而来。

“是鲍家军！如果是这样，其实我们是一直都欠人家的情，还老以为人家畏缩，不肯正面出战，实际上人家是把光彩摸在我们的脸上，人家才是真正的幕后英雄呢！”

伊水两条腿软软的，没有再听谢洪的话，而是直接冲进驻地旁边的林子。林子里很空旷，晨光里，潮湿的水汽氤氲不时袭来，偶而传来鸟的鸣叫，抬头看时，只看到叶子瑟瑟涌动，居然看不到鸟雀的影子。

她拔出枪来，狠狠朝天空打了两枪，悲怆的心情难以诉说。如果不是这乱世，她这双手，是相夫教子的温婉玉手，怎么也不可能是拿枪的手？这个世界，最可怕的是真相揭开。她宁愿那个人负了自己，却不愿意亏欠别人。

过几日就是母亲与二叔的百日祭，伊水决定回到玲珑镇去上坟。在母亲居住过的山上，她选了一处好地方，将母亲与二叔合葬在一起。一切都不能重来。母亲的一生就是在这样辗转流离中过去，在人生最后那一刻都不曾握住心爱的人的手，只能遗憾而去。自己，也要这样吗？

只有风吹林动的声音，仿佛回答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