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不是已经知道了她和叶和安课题沟通并不顺畅的事情……　

苏归晓只觉得心里一紧，还未来得及回应什么，而张建忠亦没有想等她回答，只是转身匆匆离开了。　

老师到底是什么意思……他是在暗示她什么吗？　

张建忠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拐角处，苏归晓站在原地，蹙眉思索，却也是在这时，她听到身后不远处的手术间里有人喊她：“苏归晓，过来帮忙！”　

她回过神，匆匆赶回手术间，只见李国庆已经渐渐有醒转的迹象，苏归晓跟周启南、韩晓天还有手术室里其他的护士老师一起将患者从手术床挪到轮床上，推出了手术室。　

*　

大门打开的那一刻，早已在外面等候多时的李国庆家属见到是他们终于出来了，迫不及待地围了上来。　

周启南向她简单介绍手术的情况：“患者是前颅底硬脑膜动静脉瘘，引流静脉扩张迂曲形成‘静脉湖’，位于前颅底，靠近瘘口起始处，术中已经进行处理，手术顺利，术后进ICU观察24小时，没有什么问题的话可以转回普通病房。”　

听说手术顺利，李国庆家属长舒了一口气，脸上是掩盖不住的喜色，握住周启南的手激动道：“太谢谢您了，周医生，这次要不是您，可发现不了这么复杂的畸形！”　

家属说话的时候，看都没有看旁边的苏归晓一眼，是真心实意将这功劳归在周启南的身上。　

然而若是在平时也就算了，刚刚的手术台上，周启南经历了张建忠两翻敲打，难堪的很，而此刻苏为安也就在旁边，大家都心知肚明这次事件的前因后果，家属这所谓的感激，落在他的耳中却更像是一种讽刺。　

周启南将手收了回来，蹙紧眉，冷声道：“先发现你家患者情况异常的不是我，要谢就谢你面前的这位女医生吧。”　

家属一怔，没想到他会这么说，转过头来打量了苏归晓两眼，却又很快调转目光，继续对周启南道：“您太谦虚了，这么复杂的病情哪儿是随便谁都能发现的，还是您先建议我们做血管造影，才发现的血管畸形，这功劳还是得算在您头上！”　

家属自以为得体的说辞，却字字戳在了周启南难堪的痛脚上，即使是血管造影，也是苏归晓坚持要完成的，家属越是夸他，就越是像在苏归晓面前打他的脸。　

周启南的脸色愈发难看起来，言语中也带了几分火气：“医生看病不是为了算什么功劳，不管是我还是苏医生，都是为了帮助患者罢了，可你们作为患者和家属，却因为对医生的偏见，隐瞒症状、误导医生，差点耽误了病情！　

患者这次入院很可能并不是外伤所导致的硬膜下血肿，而是‘静脉湖’破裂导致慢性硬膜下血肿形成，血肿又导致患者出现头晕跌倒造成外伤，入院之后伴有反复的TIA样症状，发生原因可能与静脉充血及逆流导致局部脑灌注不足有关，如果之前你们没有矢口否认自己曾经说过的外伤前头晕无力、没有掩饰每一次TIA的症状，我们大概早就会怀疑患者有更复杂的病因，又怎么会走那么多弯路？”　

作为医生，周启南自然知道这种时候指责患者和家属并没有什么实际意义，不是明智的选择，可是面对家属依旧自以为是的模样，他最后的一点耐心已经用尽。　

谁又能想到，这家属对苏归晓的偏见，却堪堪害了他，差点给他酿下大祸。　

周启南的语速越来越快，语气也越来越严厉，说到最后，话音落，四下一时寂静，家属看着他有些不知所措，直接呆在了当场。　

家属毕竟是五十多岁的人，也经受过生活的沧桑洗礼，此时眼神中带着迷茫和委屈，不似刚才那般强势，倒显得有几分可怜了。　

她看了看周启南，又看了看苏为安，长了长嘴，想说点什么，却又什么都没说出来。　

不远处有其他等候的家属，不明所以地探头看向他们的方向。　

苏归晓觉得这场面多少有些难看，她也没有时间与这家属消磨，索性也不等这家属再说什么，直接道：“谢和功劳就不必谈了，只期望您下次再见到女医生的时候，不用再那么着急的把她换掉。”　

苏归晓说完，便与周启南和韩晓天一起，将患者推到了神经ICU。　

*　

此时已经临近下班时间，ICU的晚交班已经结束，与ICU值班的一线和二线交代好病人情况之后，苏为安和韩晓天就已经先行离开。　

周启南倒是没有着急走，重症办公室走廊尽处的房间门半关着，望进去，果然见到带着暗红色蝴蝶结头花的陈一妍，正收拾着桌子上的文件。　

周启南象征性地敲了敲门，陈一妍抬头见到来的是他，意外之后却又觉得并不意外。　

果然，周启南走进办公室，先是客气了一句：“现在忙吗？”　

陈一妍虽然正在忙着整理明天开会前需要交给自己导师刘季雯主任阅览的资料，但也知周启南找她自然是有重要的话要问他，因此摇了摇头。　

周启南将门关上，才试探地问道：“明天早上的会……都来吗？”　

先前陈一妍通周启南说过时间一到，林一航会亲自来提出替换苏归晓的事情，而明天就是那个最后的时间。　

周启南既然知道明天的会议时间，也就意味着他也已经与张建忠主任沟通过，即将加入这个项目了。　

陈一妍牵唇，轻点了下头，“都来。”　

不管是叶和安、林一航，又或者是她的导师刘季雯主任，所有的决策者明天都将在场，变化一旦发生就将是最终决定，难以挽回。　

周启南这才松了口气，随后正色道：“这么重要的课题，就应该尽快推进，不能总是在没有意义的地方耽误时间。”　

陈一妍会意，应声道：“明天之后应该就不会了。”　

这是周启南想要的答案。　

虽然今天在李国庆这个病人身上他翻了车，但假如能有高质量的科研产出，其余的也就都算不上什么大事。　

明天的会，苏归晓会被换掉，而他会加入这个课题，这就是他所期待的。虽然他和苏归晓合不太来，但两个人身份和年龄之间还是有着不小的差距，他倒也并不是针对她，只不过她现在所拿到的这个科研课题是个极好的饼，既然苏归晓不想做，也没能力完成，那么他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