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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那个夜晚
他看不清洛月倾脸上的表情。
“月倾啊。”洛天章的声音难得透露了一些慈爱,可这个却不是现如今的洛月倾所稀罕的了。
以前,为了他可以对自己慈祥那么一点点,她都是那么的欢喜,可是如今物是人非,她早已不是从前的她,习惯了一个人的冷淡,又如何可以改的过来?装的就是装的,又何必在意这些假装之物?
“月倾在。”洛月倾微微福身,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洛天章见她的表情不似以前那般,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告诉她三日后嫁入阑王府的事,然后又是语重心长的摸着他自己的胡子,眼睛浑浊道:“你应该知道,这时皇上赐下来的婚姻,若是你轻易逃跑,那可就是株连九族的大罪,整个丞相府都会被你所连累,谁也不会避免。你知道了吗?”
“月倾自知此事重大,定然不会连累整个丞相府。”洛月倾微微颔首,面上一直都是露着风轻云淡的笑意,好像事不关己的样子看的洛天章心烦意乱,只好挥挥手,让她赶紧离去。
相府的命运与她何干?在这个满身肮脏的地方,她所在意的也只有一个待她真心的如歌而已。
“月倾告退。”她转过身,凝望着远处湛蓝色的天空,微微踏出一只脚,头也不回的远离洛天章。
待她离去后,洛天章一拳头狠狠打在墙上,落拳之处却涌出来鲜红的血液。
他是文丞相,武功自然是薄弱,所以这一拳用了很大的力,却没有多大的作用。
洛天章忍不住低头自言自语,身上多了许多的戾气,他用另一只没有受伤的手捂着自己的脸,算计的眸子紧紧闭着,咬牙切齿的轻声怒吼,“滚,通通都给我滚……都滚……滚啊……”
一想起洛月倾在他面前的样子越来越和记忆深处的影子重叠,那个被他亲手杀死的,貌美的女子,临死的时候都不愿意回答他问的话。
满天雨水,地下躺着横七竖八的尸体,她就那么静静地跪在雨地之中,跪在这尸体之中,尤其是那个马夫的尸体身旁,怎么说都不肯离去。
他那个时候对她说:“你爱他?你是不是很爱他?”
可是,她却没有回答他的话,依旧是一言不发,直接惹怒了本就愤怒的洛天章,直接掐住了她的脖子,女人的脚尖也渐渐的远离地面,可是在这临死之前,她竟然连一句话都不想,都不愿意和他说。
他愤怒,他疯狂,他给过她机会,是她自己不愿意把握,这也怪不得他!硬生生的掐断了她的颈椎骨,任凭她逐渐冰冷的尸体从手指细缝间滑脱,倒在那个马夫的身旁,静卧着,也不再如从前那般,睁着美丽的眸子看着她的深情。
是她,一切都是因为她!
他给过她机会,是她自己不把握,根本怪不得他!
所以洛天章无法原谅她,把她的尸体,连同那个马夫的尸体,一起丢入了乱葬岗,那个才只有5岁的小洛月倾躲在墙角,亲眼见证了这一幕,从此脸上再也没有笑容,姐姐们的欺负她也不去理会,任凭她们动手也不阻止,洛天章对她更是不闻不问。
本来就是想让她自生自灭,没想到现在还有些用处,他便让她留了下来,跟她娘一样贱骨头的人,又能有多大的能耐?
洛天章掏出手巾,擦了擦自己满是鲜血的手,浑浊的眼睛里透露着精明和算计。
就算是她死了又怎样,她定不会知道现在她的女儿早就被他掌控了。
想到这里,他的心中就很是得意。
×××××
洛月倾站在挽锦园那颗大树下,秋叶淅淅索索的落下来,有的落在了她的肩头,地上散落着青葱的树叶,她的声音仿佛隔空变换着,似清晰又似模糊,她抬手去接住散落下来的树叶,“如歌啊,你知道吗?我们就像这树叶,飘啊飘啊,不知道要去哪里,仿佛轻轻一捏,便可以被人撕碎,任人蹂躏。如同在这大宅之中,没有任何力量就会被别人踩在脚底,除了被人利用就只有被别人抛弃的份儿。”洛月倾用力捏住手中的树叶,然后又把手放开,那没有了依托的树叶便又落在了地上。可是她目光却是非常平静,语气非常坚定,“可是我啊,不像被这些人束缚,不像被这些人蹂躏!”
微风卷起她落在地上的衣摆。
“小姐……”如歌站在洛月倾旁边,她从未看过这样的小姐,悲伤中透出出来的坚定。如歌想,小姐也一定是被这些人伤透了心,所以才会在悲痛中选择坚强。
洛月倾没有再说话,只是深陷于置身于绝望而又想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她,就算是渺小如沙砾,她也想冲破这样的牢笼。
二人都站在树底下,亦都没有再说话,只能听见树叶的沙沙作响。
当天晚上,洛月倾又做了一个梦。
那是关于她的梦。
周围都是皑皑白雪,树枝上没有绿色的树叶,而是被这厚厚的雪覆盖住了,她还是那袭白衣长裙拖拽于地,长发划过这白色的空间,增添了些许的颜色。
她在雪地上轻踩,雪地上留下她走过的的脚印和痕迹。
她感觉到很冷很冷,冰天雪地之下,只有她一个人,孤单又寂寞,洛月倾抱着自己的蹲下来,冷风呼呼的从她的脸上划过,
有人在身后用温暖的怀抱拥抱住她,洛月倾心中一暖,目光透露出极致的温柔,勾起唇角,露出一抹笑意,她不自主的开口轻声唤着:“娘亲……”
洛月倾转过身子,愣愣的看着女人,双手紧紧抓住女人的衣袖,“娘亲……我好想你……”
说出这句话的,似乎是她自己,出于自己的本能。她不看出现在她身后的那个人是谁,她就能知道那是谁。暖暖的怀抱是她所渴求的。
顿时,她有些无措。
雪白的拖地长裙就像在雪地上绽放出来了一朵花,女人头发被一根雪白色的发簪挽起来,声音特别温柔,“娘亲也一直很想你,不管是在哪里……”
“倾儿,你要记住,你从来不是什么贱种,你的父亲不是他,你有你自己的父亲,你父亲叫凰……”女人抱着洛月倾轻声在她的耳畔低喃,似乎是风雪太大,亦然看不清女人的脸。
恍恍惚惚的,似乎是风吹走了女人的声音,洛月倾没有听清楚,“娘亲,您我说我的父亲叫什么?”
女人双手捧起洛月倾的脸,嘴角扬起慈爱的笑容,她又说了一遍,可是洛月倾依旧没听清女人到底再说什么。
“娘亲,月倾没有听清楚……”
女人动了动嘴唇,却没有再开口。
洛月倾眸子带了些泪光,她不知道为什么会听不清楚女人刚刚说了什么,语气带了些哀求,“您再说一遍啊,娘亲!”
女人拨弄整理洛月倾耳边的碎发,轻轻将她眼角的泪光抹去,带了些疼惜。又温柔又充满着慈爱的语气告诉洛月倾,“娘亲没有不要你……父亲也没有不要你……”
洛月倾这才注意到女人的身体已经变得有些透明。
“娘亲不要走……不要离开倾儿……”看到女人身形越来越透明,她紧紧的过去拥抱着她,可是女人的身体如同泡沫一般消失在她的面前消失了,就这样在她的指尖溜走,她呆呆的看着自己的手掌,那里,甚至连女人刚刚身体上面的温度都被带走了。
洛月倾她突然想起来,娘亲原本被高高挽起来的发髻在消失的时候,披在了身后。
再定眼看那雪地上,雪白的发簪在皑皑白雪之上莹莹发亮,洛月倾伸出冻红的手,小心的捡起来,仔细的打量了一番浑身剔透的白雪色发簪,最显眼的就是这根发簪的簪头上有一个红色的珠子,她捧起来放在自己的胸口,温暖的温度立刻传到了发簪的上,让冰冷的发簪也变得温暖。洛月倾笑着看着发簪,“娘亲,你是不是想倾儿,所以特意留下来给我的?”
这是娘亲的东西……
娘亲至今为止,唯一留给她的东西……
她看着这个发簪很久很久,笑着笑着,就哭了……
洛月倾再次醒过来的时候,眼中挂满了泪珠,她抬手想要擦掉眼泪,却感受到手中有东西,她张开手,发现手里握着梦里的那根发簪,她这才意识到原来那个梦是真的。
“娘亲……”
我的父亲究竟是谁?
他叫凰什么?
‘’你的父亲不是他’是指洛天章吗?
洛月倾扶额,她一直知道自己的父亲不是洛天章,只是现在的她很迷茫,如同迷了路了羊羔,第一次有些不知所措。
在这黑夜的屋子里面,月光透过那破烂的窗户纸撒进房屋,有些明亮。做了这个梦,她再也无法安稳的睡下去。
月亮还没有落下去,太阳还没有升起,漫漫长夜距离早晨还有好几个时辰。
她忍不住轻声低喃:“告诉我吧,娘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