蹲在树下的罗泽然打了个哈欠，这么晚了，瞎叫什么啊，难不成玉寂晗做的真有那么过分？算了，睡觉，等明天再问。

然后他第二天就看见玉寂晗鼻青脸肿的出现，而罪魁祸首则施施然端着茶，一副悠哉悠哉的模样。

玉寂晗，“泽然，他打我！”

罗泽然一怔，看了玉寂晗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脸肿说话不清楚，瞥了眼枫无颜，尬笑道，“公子，你这是晚上睡觉从树上掉下来了吗？”

玉寂晗辩解道，“才不是！是他……”

“咳咳。”枫无颜轻咳两声，成功将罗泽然的注意力转移到自己身上，“不必理他，我们现在商量一下具体行动。”

罗泽然一听这个，立马就来精神了，哪里还管得了玉寂晗，坐在枫无颜面前就是一个侃侃而谈。玉寂晗委屈巴巴的坐在旁边，恶狠狠的盯着枫无颜，然而人家像是不知道一般，没有一丝异常。

说是计划，其实则很简单，无非就是怎么把凌冰月引出来，再让枫无颜对付她，趁这个时机，玉寂晗和罗泽然潜进去，将凌冰月的老窝端了，如此一来，三个人的任务就都圆满结束了。只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三人讨论半天，也没有具体的计划。没有计划，就没有行动，也就是完不成任务，玉寂晗就还得在这里待着，以玉寂晗那儿作死的性格，早晚被枫无颜打死。

“泽然，我跟你说，那天我不是进枫无颜的屋子了吗，你猜我看见什么了？”玉寂晗趴在罗泽然耳畔，悄悄道。

罗泽然看了看玉寂晗，又看了看枫无颜，这两个人他哪个都惹不起，不可说啊不可说！

然而玉寂晗并不会因为没人搭理他而放弃说话，神色暧昧道，“我看见，枫无颜屋子里有那个月儿的画像！我跟你说，肯定是枫无颜这个滚蛋辜负了人家姑娘，人家姑娘咽不下这口气，这才找他来寻仇的！我还发现……”

“玉寂晗！”玉寂晗自以为只有他们二人能够听到的话，一点不落的落入了枫无颜的耳朵，而此刻枫无颜面带杀机的看着玉寂晗。

玉寂晗吓了一跳，他再傻也能看出枫无颜这次是真生气了，一下子就跳到了罗泽然身后，“哎哎哎，别生气啊，我就随便说说。啊，你别拔剑啊！”

罗泽然也意识到失态的严重性，将玉寂晗挡在身后，连忙道，“枫公子，冷静啊！我家公子就这样，您可千万别和他计较！”

枫无颜一剑落到玉寂晗肩上，并没有下重手，冷漠道，“这是最后一次，你若是再挑战我的底线，我不会顾及什么约定、合作，也不会顾及你什么身份，定斩你项上人头！”

玉寂晗一个寒噤，没敢提出质疑，他还不想死在这儿。

直到枫无颜抱着琴回到了屋子，玉寂晗才敢喘一口大气，罗泽然幽幽的看了玉寂晗一眼，不禁道，“我说公子，你没事招惹他干什么，他是什么人啊，那月儿厉害成那样，都不是他的对手，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去招惹他，这不是找死嘛，而且这是他的地盘，你死了，玉王爷都未必知道！”

玉寂晗出奇的没有接话，而是望着远方发呆。

枫无颜和凌冰月是同门的师兄妹，或者说，他们是两情相悦的，可是凌冰月走火入魔，在最后关头离开了枫无颜，站在了他的对立面，枫无颜不相信这一切，一路跟随凌冰月的踪迹，终于在江南，找到了她。

这就是那天玉寂晗在枫无颜的屋子里得到的结论，让枫无颜恼羞成怒的结论，玉寂晗也识趣再没有提起这件事。

时间过得很快，一眨眼，玉寂晗就已经在这里待了三个月了，凌冰月的事也完美解决，他们的任务都已经实现，然而这都不重要。这三个月来最大的收获是，枫无颜和玉寂晗终于能和睦相处了！

“什么时候走？”枫无颜夹起一枚白棋，缓缓放落，行云流水，不慌不忙。

这是他和玉寂晗下的第一百盘棋，在这之前的九十九局，都是以玉寂晗的失败而告终。不过这也难怪，枫无颜独自生活了这么久，又没什么特别的爱好，练好棋艺还不是小事一桩？

相比枫无颜坐得端正，玉寂晗的坐姿简直要用“惨不忍睹”形容，连看都不愿意看一眼，闻言，玉寂晗稍稍坐正了身子，“明天就走。怎么，你舍不得我啊？没准你说两句好话，我就不走了。”

“走了好，走了好，走了就再也没人惹我生气了。”枫无颜敛下眉眼，手指微微一颤，也不知道是说给玉寂晗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玉寂晗摇摇头，盯着枫无颜的眼睛，“你还是这么不诚实啊！当初明明喜欢凌冰月，却不肯表白心意，等到她走火入魔离开了你，又纠缠不清。现在，你明明舍不得我，却装出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样，为什么呢？”

枫无颜的行动再次迟缓，良久都没有说一句话。

枫无颜叹气，“我输了。”

玉寂晗，“你的心都已经不在这里了，输了有什么了不起的。不过真该恭喜我，终于完成了‘与枫无颜下棋一百局’和‘成功赢枫无颜一次’的成就。”

枫无颜，“又胡闹。”

玉寂晗，“我说的都是真的。对了，我走的时候你就不要来了，免得你以后太想我，哎呦，你慢点，千万别手抖，你要是手抖，我小命就玩完了……”

玉寂晗此行有多凶险，长安那些人并不知道，他们只觉得是玉寂晗身娇肉贵，一事无成才拖了这么久，玉寂晗也没打算为自己辩解什么，反正他名声已经够坏。值得一提的是，皇帝赏赐了玉寂晗不少的东西，玉王爷也难得露出了笑容——这是玉寂晗从前根本不敢想的东西。似乎一切都回到了过去，江南种种，不过他生命中的一笔浓重色彩。

“出去！”玉寂晗的拳头重重落在桌子上，眼神迷乱，这已经是他赶出去的第二百多个女子了——自从他从江南回来，就对往日的生活彻底失了兴趣。

眼前突然浮现出枫无颜含怒的容颜，玉寂晗忍不住笑出了声；还有那次他跟枫无颜下棋时悔棋，枫无颜说，“落子无悔，你这是赖皮。”而他笑弯了腰，大声告诉他，他本就是市井混混，从不讲规矩，枫无颜气的拔剑而起，告诉他，“对付无赖，只能比无赖更无赖。”还有他刻意吹树叶打扰他弹琴，他追着他跑了三条街；他调笑枫无颜的容貌比女人还漂亮，枫无颜把他倒掉在树上挂了一天一夜……

“公子，你这是要干什么！”罗泽然不可置信的看着玉寂晗，玉寂晗不在乎的笑了笑，“你没看出来吗，这是我的辞官奏书。”

罗泽然睁大了眼睛，“辞官，请您给我一个理由，不然我相信玉王爷是绝不会同意的。”

玉寂晗望向窗外，“哪里用什么理由，我只是找到一个比这里更适合我的地方……”

“驾！”玉寂晗策马扬鞭，好不惬意，一连赶了好几天的路，终于停住了步伐。

枫无颜，“难为你还记得回来的路。”

玉寂晗，“那是自然，我可舍不得江南好酒。”

枫无颜，“长安佳酿更多。”

玉寂晗，“我也舍不得这锦绣山水。”

枫无颜，“长安皇家园林富贵堂皇，比这好了不知多少。”

玉寂晗，“此地有美人，一个长安没有的美人。”

枫无颜，“美人没有，无赖，倒是有一个。”

玉寂晗突然抱住枫无颜，“我想你了。我在长安的这些日子，眼前闪过的都是与你在一块时的场景，长安的人与景，都与我没了关系。”

“哼，谁要你想我，我还有月儿要照顾呢。”枫无颜道。

玉寂晗也不恼，“那我有什么办法呢，谁叫我来的比人家晚呢，就是不知道枫公子是否还愿意收下我这个无赖呢？”

枫无颜，“勉强答应。”

……

“我问你啊，你和他在一起之前，知不知道他不是一般人。”霏璃问道。

玉寂晗靠着树，“他那么厉害，有我不知道的身份也是很正常。”

霏璃莞尔一笑，“正常？如果我说他是仙人，你还觉得正常吗？”

“仙人？你不是在诳我吧？”玉寂晗大为惊讶。

霏璃自信的笑着，“如果你不信，你可以去问问他？不过我可以很负责的告诉你，他就是仙人。”看着玉寂晗失神的模样，霏璃没有任何想停住的意思，“他是仙人，你是凡人；他不会老不会死，永远都是仙风道骨的模样，而你会随着岁月的逝去而风采不再；而且人与仙是不该有所交集的，你们不但有所交集，还日日相对，他会受到严重的惩罚的。或者说，你就是他的灾难！”

玉寂晗突然抬起头，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就算你说的是真的又怎么样，我觉得他特别好，想和他在一起，而他也接受我了，不管后来如何，我们都会一起面对，就算是惩罚，也不是他一个人承受，我会永远在他身边，直到有一天他厌倦我，赶我走！”

霏璃实在没想到会是这么一个答案，不禁瞪大了眼睛，“那他呢，你有没有问过他介不介意，如果你不在了，他该有多伤心！”

“我和你不一样，我不喜欢看那么长远，我只争朝夕。”玉寂晗的眼睛是那般的坚定，直直摄入我的脑海。

“璃姑娘，你进来。”枫无颜的声音从屋里传来，没有一丝犹豫，转身走入。

霏璃看着他，他看着霏璃，大眼瞪小眼，谁也不肯先开口，枫无颜轻轻咳了一声，“璃姑娘，你何必透露我的身份，从寂晗那儿套话？”

霏璃老脸一红，被人戳破计谋的感觉并不好受。她的的确确是算计了玉寂晗，他与枫无颜，沈靖与她，情况有八分相同，霏璃自己做不出决定，难以判断对错的事，总想着别人能给一个答案。

“此事的确是我唐突了，但希望枫公子能够理解我的做法，能和境遇相同的人真的不多。而且枫公子听到玉公子说那些话，心里不是很高兴吗？”霏璃低下头，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枫无颜是仙人，道行和心性都不是她能比得了的，她相信他也不会一直抓着不放。

枫无颜冷笑一声，负手而立，“璃姑娘说得倒是很有理了，只是璃姑娘别忘了，我们的境遇并不相同，我不是你，寂晗也不是你的心上人，从我们身上下功夫，还不如和你的心上人好好谈谈，或许会有转机。据我猜测，璃姑娘在意的是害了你的心上人，所以刻意远离，可你现在才远离，是不是太晚了点儿？”

霏璃深吸一口气，没有反驳——枫无颜的每句话都是对的，错的是我一直看不清，“枫公子如此信誓旦旦，是不是有什么处理的办法了。”

“璃姑娘，我不是寂晗，想套我的话，你还是省省吧！”枫无颜毫不客气。

霏璃望着窗外，忍不住叹了口气，“枫公子，我承认我自己不是什么好人，可我也不是一个十足十的恶人，您能明白我的意思，对吗？”

枫无颜冷哼一声，显然还在为刚才的事情不开心，“我没有办法，但我想两个人如果真心想在一起，那么不管遇到什么困难、阻碍，他们都不会放开彼此的手。”见霏璃敛眉垂眸，他又道，“璃姑娘，以你现在的心性，是理解不了的。你魂魄有损，体内又有三股力量相争，自身又阴气过重，气息紊乱……哎，算了，你如何是你的命数，我不该多嘴，璃姑娘，请回吧。”

霏璃深吸一口气，“多谢枫公子指点，霏璃，感激不尽！”诚如枫无颜所言，她身体已然不济，瞻前顾后下去，得失很难说，她与沈靖如何，冥冥之中自有定数，有缘，自会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