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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夜間淺粉護眼青春

第6章 為什麼當兵

酒寺泉怎麼也沒想到班長會和自己談這個,他立刻意識到班長上午的問話不是隨便說說。酒寺泉當時給出的答案是:參軍報國。班長一定覺得他沒有說實在話。

班長此時躺在照壁後麵,頭枕著胳膊,遠遠的五彩蕃旗正隨風飄動。

“知道嗎?”

酒寺泉本想說不知道,但他想起那些關於班長吹的牛,既然是談心嘛,那就想說什麼就說什麼:“是為了某個女孩?”

“嗯?女孩?什麼女孩?”

“不是十七歲那年因為某個女孩大家輟了學,然後當的兵?”

楊班長臉紅了,忽然變的扭捏起來:“哎呀,哦,不是那回事,那都是吹牛。”邊說邊不好意思起來。“你為什麼當兵呀?別告我參軍報國,當兵的哪個不報國,你整點實在的,都叫你兄弟了。”

楊班長邊說邊耍起賴,酒寺泉真真覺得外表成熟的班長的確還是個孩子。酒寺泉穩重起來,把胳膊枕在頭下,“我要去特勤。”

“什麼,特勤?”

楊班長聲調突然提高,不可思議,完全不信。

“嗯,特勤。”

楊班長看酒寺泉說出的話不像開玩笑,一時之間不知說什麼好,話憋在嘴邊整的臉都紫了,“特勤?那你可去不了。”拍拍屁股居然走了。

酒寺泉雖然搞不懂班長,但他這行為也在預料之中,整不過別人的時候他就走,他就這性格。他沒有站起來,彎著腦袋看班長倔強的身影消失在遠處,想著特勤為什麼去不了。

當晚,自當兵後再沒做過夢的酒寺泉卻在夢中回到那段記憶,那裏麵藏著他來到這部隊的目的,藏著他要去特勤的原因。

酒寺泉爺爺生前是解放軍某工兵部隊的一員,在此之前,他是最早上過大學,流過洋的那幫人。回國後,爺爺在一家科研院所工作,後來部隊上的首長到單位找他,說他是高原及複雜地形公路交通的專家,想讓他到進入部隊工作,捉筆從戎。

爺爺與奶奶商量,奶奶不同意。她的兒子已經交給部隊了,不願讓自己的男人再去部隊。並且,到部隊就意味著條件艱苦,聚少離多,背井離鄉且危險重重。可是爺爺想去,他說在科研院所最多也就是研究罷了,但在工兵部隊,能親眼看到自己的設計變成現實。奶奶拗不過他,便叮囑他一定注意身體,放他去了。

爺爺去部隊的時間,正好是國家大力支援西部,大搞西藏、高原、邊疆運輸的那個年代。在那十幾年裏,我工兵部隊做主力,其他部隊做支援,用最有限的條件鑄造了最不可能交通的公路。爺爺負責的那條路,被當時戰士們稱為“天路”。現在酒寺泉服役的部隊,就是爺爺當時服役的部隊轉隸的——武警交通部隊。

至於為什麼去特勤,那是爺爺願用半生光陰與上天交換以改變的慘痛經曆。

爺爺到部隊的倒數第三個年頭回了一趟家看望奶奶,當時也是軍人的父親和媽媽也在家。爺爺到家後知道兒媳剛剛檢查有了身孕,歡喜至極。此胎就是日後的酒寺泉。酒寺泉媽媽是個軍報記者,一直想要去西南邊陲的修路工地參訪,爺爺得知兒媳有這樣的想法後,答應了媽媽的請求,但要她隻在靠內地的初段工地采訪後便返回,以避危險。爺爺的假休完後,媽媽便帶著身孕隨爺爺一同返回部隊。

工兵部隊對爺爺非常重視,將這樣一位肯在艱苦部隊服役的高級工程師當作寶貝一般。初入危險地帶,部隊首長便安排了一個警衛排來保證爺爺安全。

是夜,一汪江水擋住了去路,工兵部隊剛在江上搭建的浮橋因上遊天氣回暖而導致雪山的結冰融化,水流加大使浮橋被衝毀。站在江邊放眼前路,江水波濤,夜色彌漫,似乎歸期無望。警衛排為保證爺爺能早一點到達攻堅的工程所在地,連夜與工兵部隊在刺骨冰水裏搭駐浮橋,但奈何軍人血性衝天,也抵不住自然惡劣。一夜工程無果,清晨各部隊在清點人員時,發現昨夜的強渡中又有兩個戰友被水流衝下。當時正值春寒,江水冷到極點,水流很大,恐怕那兩個戰友的性命已經危險。盡管如此,為將爺爺早日送到,當時的工兵部隊負責人仍然要求警衛排與一部分工兵繼續拉鋼索渡船將爺爺送到江對岸,但前方危險,媽媽就不要跟去了。然後部隊負責人點了一部分兵順下遊去尋找失蹤戰士。

爺爺和媽媽都震驚於工程兵的犧牲,不免也為失蹤的戰友擔心。爺爺忍著悲痛,不禁淚水縱橫,他告訴媽媽:像這樣的事每天都有,都會在這條天路的各處發生,工程兵為這條路,為祖國堅固邊陲,已經犧牲了太多。

工程兵拉好鋼索已是傍晚,警衛排準備好船,爺爺與媽媽告別,說沒有達成她采訪的心願。媽媽在抹眼淚,說這樣的素材已經是感人至深的,沒有比這再好的素材。

就在眾人準備強渡時,工兵指揮部的一位幹部跑來攔住眾人,說上遊又發布淩汛,估計洪峰很快就會到來,這時強渡會有更大的危險。警衛排的帶隊參謀在分析情況後,還是決定準備強渡,他對警衛排的戰士說要不惜一切代價保證爺爺的生命安全。媽媽這時力勸爺爺拒絕強渡,真的是很危險。爺爺卻讚同警衛參謀,說他早一天到達攻堅工程,這天路就會早一天貫通,天路早一天貫通,我邊防部隊的後勤補給就早一天堅實,我西南邊防和祖國就早一天安全。

趁著天還沒全黑,警衛排將爺爺圍在中間開始渡船,眾人拉著鋼索緩慢向前,岸邊的人心都提到嗓子眼。

江水湍急,天色也愈發黑了,江對麵依稀能望到幾個帶著安全帽的工程兵緊張地向這邊眺望,接著,對麵有探照燈照著江中漂浮的小船。小船在江中順著水流浮沉,像是一葉隨時會沉的浮萍。

方才發布警告的工程兵幹部又跑到江邊,這次他大呼小叫:“不好啦,不好啦,淩汛來啦。”

江邊眾人向上遊看去,江水漫起的浪潮像一條巨大的蛇橫滾而來,他無聲無息,卻又好像咆哮衝天。大家奮力地向江中地小船喊話,提醒他們小心淩汛。大家喊叫衝天,江中的小船似乎聽到了,但卻又無能為力,他們能怎麼辦呢?隻能奮力向前劃去;那些掉在江裏失蹤的士兵怎麼辦呢?那些墜下山崖的士兵怎麼辦呢?他們哪有辦法!在這滾滾的江水,在這踉蹌的自然麵前他們哪有任何的辦法?隻是堅持,隻是繼續,犧牲的不會白犧牲的,路會通的,為此路奉獻出青春,奉獻了寶貴生命的勇士們是值得的。

酒寺泉媽媽經過這一天的驚險,此時精神再撐不下去,暈倒了。後麵的事情,是奶奶告訴他的。

奶奶說,媽媽從天路回來後在家裏哭了一個星期,一開始隻是抹眼淚,後來開始嚎啕大哭。哭的那個大聲呀,像小孩一樣,一點都不怕鄰居笑話。鄰居還過來問了哪,誒有,羞死人了。媽媽哭是哭,飯還是正經吃的,一碗一晚的,吃的還不少。吃的時候不哭,吃完了接著哭。我不知道她怎麼了,起初還擔心你爺爺,後來知道你爺爺沒事,就哄她,說再哭就動胎氣,她就不哭了。

你爺爺平安上岸了呀,你不知道護送你爺爺的警衛排做出了多大的犧牲。那時巨浪來了,船被上遊漂下的冰撞翻,船上的人瞬間掉在了冰冷湍急的江水裏。媽呀,那些當兵的都不要命呀,隻要你爺爺,一個個拚了命拽著你爺爺,把你爺爺往岸上拽,有那不會遊泳的,把你爺爺拽到會遊泳的人身邊,就放手了,怕拖累呀。你爺爺邊遊邊流淚。岸上的人身上捆了繩子就下來救,那麼冷的江水,那麼危險呀,他們都沒人怕的呀。當時江水裏那個警衛參謀發狠話啦,就是警衛排全部犧牲,也要把你爺爺平安護送上岸。

後來你爺爺上了岸,在岸邊跪著看江水,都哭不出來了,愣愣地看了一宿。警衛排那天,又丟了六個人。

這些事情都不是爺爺告訴酒寺泉的。由媽媽和奶奶口述的這些,在酒寺泉腦中浮現的畫麵充滿了顆粒感。

酒寺泉第一次高考未中,當年正好有這支部隊的招兵,爺爺勸酒寺泉去。這件事得到了父親的支持和媽媽的默許。但是酒寺泉並不知道爺爺的故事。也是由於他那年的失敗和灰心且正值青春期,於是他似乎有些混不吝。他拒絕了爺爺,也因此收獲了人生中唯一一次來自父親的耳光。

大二時候,爺爺去世了。媽媽和奶奶給他講了這些,酒寺泉在山上哭的像個傻子。大學畢業後,原本有一份很好的工作等著他,他推辭了,來到這支部隊當兵,以彌補爺爺的,和他對爺爺的,遺憾。

此時夢裏的酒寺泉,就是護衛著爺爺的警衛排,他是落水而死的那個,也是把爺爺拽上岸的那個。與講述的故事不同的是,此時的畫麵異常清晰,清晰到江水冰冷刺骨。現在的特勤部隊,就是那個年代警衛排所在的部隊,直到現在,部隊的番號仍在沿用。酒寺泉就要到那裏去,到特勤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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