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家规模在T市能排得上号的夜店，是金男玉女的聚集地，到处充满金钱和腐烂的味道，劲爆的音乐和闪烁的灯光将拥挤在舞台上的男男女女映衬得十分放làng形骸，像一具具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

虽然才九点，但几乎满座了，服务员井然有序的忙碌着，引导客人、点单、传送等。宽大的舞台上，一群穿着火艳舞服的舞女在火辣的跳动，音乐很劲爆，但非常奇怪的是，即使靠前的座位也能听到彼此的说话声。

黄亚强订了一个比较靠后的位置，拉了一堆他所谓的兄弟。程慕歌放眼过去，大概八九个人左右，和黄亚强差不多一样的年纪，染着五颜六色的头发。

“嫂子来啦。”

几个人看到程慕歌就热情起哄，纷纷站起来给她腾了个位置，想拼命的把她往黄亚强身边挤去。程慕歌看着黄亚强一脸的期待，便硬着头皮坐了过去。旁边的人开始七手八脚的给她倒酒，热情得好像她真成了他们的嫂子。

程慕歌看着堆到眼前晶莹剔透的酒，扬手向服务员点了杯果汁，将已经举起杯子嚷嚷着要敬嫂子酒的一干人给堵得直发愣。

“出来玩，就得喝酒，这才叫玩。”一名和她隔了好几个人的男子说道，穿着黑色褂子，右手臂纹着一只黑色的蝎子。

托黄亚强的福，这人程慕歌见过几次，叫黑带，总是以一种野兽的眼神盯着她。

在他的怂恿下，有几个人跟着附和起来。

“对对对！

“喝酒喝酒！”

“酒呢，快给倒上啊！”

几个人又兴致盎然的举起了酒杯。

“我不喝酒。”程慕歌接过服务员递过来的果汁，有滋有味的喝起来。

那几个人举着酒杯顿住，面面相觑，已经开始有点恼怒，重重的把酒杯往桌子上放。

“这还没成为真正的嫂子呢，架子倒先端起来了。这么看不起人。”黑带撩了撩头发，点起一支烟抽起来，“看来你应该也不抽烟啰？”

黄亚强一直盯着程慕歌看，见到兄弟们已经不高兴，面子上有点儿挂不住，便想揽住她的肩膀，被程慕歌给隔开了。

“你看，难得出来一次，你就和我兄弟喝点呗，就喝一点就可以了。如果喝多了，我送你回家。”

“不想喝。”

坐在黄亚强另一边的小男孩呵呵笑起来，说道：“程姐姐是很好的大学生，从来不喝酒不抽烟的。”

这小男孩是程慕歌在黄亚强圈子里唯一一个愿意去认识的，叫小巴子，很小的时候便跟着黄亚强，唯命是从，但性子却十分单纯，今年刚好成年。

程慕歌对他温柔一笑，拿起另一个干净的酒杯倒了一杯啤酒，然后对着小巴子举了举，示意要和他碰杯。

小巴子挠了挠脑袋，有种明白不过来的感觉，但很快又笑呵呵的抓起自己的酒杯，和程慕歌酒杯相碰，在其他人黑得像锅底的脸色里喝得那叫一个痛快。

她酒杯刚放下，很快又有人倒过来一杯。

“既然可以喝了，那就请继续。”舞厅闪烁的灯光里，黑带的脸色时隐时现。

黄亚强两眼发光的看着沾了酒嘴唇红润的程慕歌，“就跟我兄弟都喝一个吧，毕竟今天高兴。”

“不想喝。”

“慕歌！”

“黄亚强，如果你今天叫我来是想陪你兄弟喝酒，那我可以喝。”

程慕歌神色冷漠的接住黄亚强殷盼的眼神，把黄亚强看得突然一阵发虚。也许别人不知道程慕歌的意思，但他却很清楚，这是代表着他们连朋友都做不了的界限。

他不禁紧张起来，好不容易使了些手段和程慕歌走得更近了一步，一不小心她又会找机会离他远远的。虽然程慕歌没有办法再离他远远的，可他要的不只这些。

“我不是这个意思。”他想再次揽住程慕歌的肩膀，程慕歌却突然站起来，说是要去洗手间。

她目中无人的态度彻底将黑带惹恼，在经过他身边的时候一把将程慕歌扯倒。

“你拽什么拽！”黑带拿过她的酒杯，“今天这杯酒你必须喝了，不然哪都别想去。”

因为用力过大，程慕歌“啊”的一声摔倒在地上，额头碰到桌角。但她还没来得及站起来，就听到黄亚强的吼骂声，“黑带你TM敢打她！？”紧接着和黑带打了起来，而且十分激烈，要不是有旁边的人拦着，估计桌子上的玻璃瓶子已经碎了好几个。

程慕歌费劲的挤了出来，黑带掐着黄亚强的脖子摁倒在沙发上狠狠的骂着：“ma的！为了个女人你打兄弟。装什么装，你以前那些陪我们喝酒的女人还少吗？这个最漂亮最有文化你他妈的就玩什么真心是吗？我看你能忍她多久，等你玩腻了再把她送给我们轮着玩！”

黑带使了狠劲，旁边的人竟一时都拉不开。

程慕歌左右看了看，一名服务员端着两杯果汁正要经过，看到这阵势吓得后退几步，她抓过那两杯果汁就向黑带泼去，见黑带发狠的看过来，她索性连空杯也往他脸上砸去。就在这个稍稍停顿的空档，众人终于将那两人拉开，但彼此都不服气的想要再次干起来。

大堂经理和保安纷纷赶了过来，了解缘由后，大堂经理的脸色可没那么好看。他们欢迎所有客人，但不能容忍客人自个闹事而影响到生意，好在他们闹的时间短，除了引起旁边几桌客人纷纷侧目之外，似乎也没有引起很大的骚乱，舞台上精采的节目仍继续着，围过来的客人也纷纷回到自己座位上。一番调解后，加上小巴子他们不停在旁边劝和，两人总算勉强安静下来。

大堂经理是个又高又瘦的男子，一看就是个势利眼，对他们一阵不耐烦的交代后就走了。他可没那么多时间浪费在这些小人物身上，等一下会有一个惊天动地的大人物，他可得好好准备。

转身的时候却看到一个女服务员端着一个空盘子在角落里瑟缩着，不禁恼火，“该干嘛干嘛去，留在这里干嘛。”

“果汁~~没了。”

大堂经理转头看了看黄亚强桌子上的一片狼藉，还有黑带脸上未擦干净的红色液体，瞬间就明白过来。

“谁碰了谁买这单，然后重新去给客人下单。”

正要去洗手间的程慕歌顿住脚步，正想出钱补下那两杯果汁，那服务员却突然紧张的扯了扯那大堂经理的袖子，说：“其实是我不小心洒了。”

“你确定吗？”大堂经理挤着眼睛瞪她。

“是的是的。”

两杯果汁钱并不算多，但场所绝对不会花冤枉钱。可如果是员工失误，场所有必须承担的责任。这些，程慕歌知道，但她不明白这服务员为什么会帮她？

黑带揉着手中的纸巾咬着牙说道：“不就两百块钱，磨叽什么！”

黄亚强见他想掏出钱包，一拍桌子，“要给也是我给！”

眼见两人为果汁又要惹事，大堂经理一个脑袋有两个大，多大点的事也能吵成这样。

程慕歌将两百块钱递给那名服务员，笑道：“不用找了，辛苦你了。”

然后快速离开这事非之地，向洗手间挤去，但奇怪的是那服务员拿着钱一直跟着她。

“还有什么事吗？”

“你是慕歌吗？”

程慕歌端详着她，似乎想从她疑惑的神态中寻找一丝熟悉的影子，但搜索了这二十多年来所出现在她生命中的脸孔，没有一张能与面前的小脸重合。

“你是？”

“我是树玉呀，那时候你总叫我玉妹妹的。”

玉妹妹？

程慕歌愣了一下，终于从记忆角落中将这三个字给拉了出来。那是六年前她在一家饭店做暑期工认识的女孩，那时候两人同龄，又都是十分穷困的人，所以没多久两人就混熟了。开学后，程慕歌回了学校，之后再也没见过树玉。没想到，时隔六年，树玉完全变了个人似的，完全没有那时候的影子。

程慕歌立时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好久不见，你变得这么漂亮了。”

“你也变了好多，要不是听到有人喊你的名字，我还以为认错人了。”

“我化了妆。”

程慕歌的脸有个特质，只要化了妆就会变得面目全非，而且会随着妆容的浓淡程度发生变化，简直是一百零八副面孔，一点本尊的影子都找不出来。工作时间和日常生活程慕歌基本都是处于素颜状态，但只要有应酬和聚会，她基本会上点妆。

重聚的话不能多说，树玉得出去招待客人和给那两杯果汁重新下单，程慕歌答应有时间会过来看看她，彼此互留了联系方式。

程慕歌在洗手间里缓了缓情绪，没呆多久也出去了，但没想到黄亚强和黑带仍在那儿互骂着。大堂经理站在不远处，非常无语头大的看着他们。

程慕歌捂了捂刚才摔痛的额头，也站得远远的，想找个理由离开这里。这时候，大厅的入口处突然一阵骚动起来，而搔动的源头是一对正缓缓步入的男女，被一堆人簇拥着。

因为灯光比较昏暗，看不太清男女的样貌，但那对男女的装扮有点另类，所以非常惹眼。女孩一身俏皮可爱的装扮，要命的是头发和衣服上都贴了不少荧光饰物，月亮、星星还有花朵，看起来亮眼无比。而女孩亲昵挽着的那名男子，则在脸上罩了个不伦不类的半截面具。

“你们到外边等我。”面具男子对围着他左右上下的一干人说道。

“可是，里面不能保证您的安全。”其中一个人小心翼翼的说道，同时在宽大的厅里四下环顾着，听到夹着吵架声的音乐传来，顿时又皱起眉头。

“您看，等一下可能会有人打架。”

“打架也不是冲我来的，出去。”面具男子似乎不耐烦。

“不行的，即墨少。”

男子彻底不耐烦，但似乎又甩不掉身边的一堆人，也不想撕破脸，于是安抚了怀中的美妞和身边类似保镖的人稍安勿躁之后，便踱步向吵架的那一桌子走去，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十分闲暇的坐了下来。

一旁的大厅经理辨认了一会儿男子后，就惊诧着张大了嘴巴，“即墨少，您~~您什么时候进来的？我们应该到大门去欢迎您，您看这有事被绊住了，对您真是失礼了。”

即墨少戴着面具，大厅经理没认出他的脸，但那股台风一样的气场和萧杀的眼神太有辨识度了，就是他之前一直小心翼翼苦等的即墨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