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十点二十七分，吴弦歌已经到这一个半小时了，装宣传的工人早早干完回去了，地上只留下一些不要了的垃圾，早已过了应该开会的时间，但是这里除了夏天和柳桑榆他们几个以外都没来，钟老和夏天倒是来捧场了，冯医生因为本来就是村医也没必要来，就连苏默和苏老爷子也迟迟没有出现，但是唐奎却早早来了，吴弦歌刚进村的时候他就给了自己一个下马威，他应该是罗天的人，今天他来是唐叔逼他来的，还是他跟罗天闹出了什么矛盾。

本来就没来几个人，除了唐奎以外还都是熟人，其余就只有三三两两家里没事的村民，吴弦歌尽管有一肚子话要说，但也无从开口，因为他迟迟没有开始，所以那几个村民也都露出不耐烦地神情，吴弦歌为了不让他们走，只得将他们聚拢过来说起昨晚准备好的说辞，按理说这本来是一件好事，可是人最难得就是改变原有的生活诡异，他们中许多人两三代都是这么过来的，而且五大门派在他们看来是一棵永远不会倒的大树，虽然前一阵子吴弦歌用科学力挫罗天让大家对这个新来的村长有所改观，但是一旦要让他们付出什么还是有抵触情绪，尽管这种付出会给他们带来改变。

吴弦歌游说的路并不顺利，虽然每个人口中都附和着他的话，但是脸上敷衍的神情不能再明显，而且就算吴弦歌口才惊人，只说服这么几个人也根本于事无补。

“老钟头！”柳桑榆大大咧咧的坐到钟老旁边，猛地一拍他肩膀，本来正在抽烟的钟老被她拍的佝偻着腰连连咳嗽。

“咳，咳，丫头你轻点，我这把老骨头可不经折腾。”

“嗨，这不是跟您开玩笑呢吗？”

“唉，唉……你这玩笑开的，我半条命都快没了！”

钟老缓了半天才把气喘匀了，有几个也往钟老这边看了几眼，但是大家都知道柳桑榆从小就是混世魔王，柳桑榆一瞪他们，他们就都连忙转过头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了。

钟老把烟灰抖掉，笑呵呵地问道：“怎么了？替你那小对象着急了？”

柳桑榆扪心自问一直都拿吴弦歌当小弟看待，所以她也确实对吴弦歌处处照顾，可是她被钟老这么一说心里却是一热，没来由的想到甜品店里吴弦歌为她出头的样子，这股墨明棋妙的情绪让她很烦躁。

“老东西，再胡说我把你胡子脑壳打飞。”柳桑榆说话的时候手指捏的嘎嘣响。

钟老虽然辈分大，但是真要动起手来他也只有被柳桑榆揍的份儿，虽然他也知道柳桑榆未必会真揍自己，不过万一怀春少女被戳破心思恼羞成怒了呢？他可不敢用自己脑壳去赌，毕竟自己刚收了徒弟，还想多活几年把手艺传下去呢。

“不过，他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啊，你看根本没来几个人，连苏默和他爷爷都没来，实在太不够意思了。”

“苏默恐怕是让老爷子给扣在家里了。”钟老抽了一口烟慢悠悠的说道。

“为啥？”柳桑榆挠挠脑袋没想明白：“上次苏默中毒，还是吴弦歌给救回来的，而且苏爷爷不也承认了吴弦歌么，这回开会故意不来还不让苏默来，又是闹得哪一出？”

”苏老的地位举足轻重，他不是不来，而是要在有用的时候来。“钟老仰头用下巴指了指空荡荡的会场：“这都没几个人，苏老来了有什么用？”

“这么说也是。”柳桑榆单手撑着下巴叹了一口气：“可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啊，你坏水多，往出倒点？”

“这孩子怎么说话呢？”钟老笑骂一句，他也并不恼，主要还是因为打不过这丫头……

“你爹怎么没来呢？”钟老话锋一转问道。

“他说在家干活，不来了。”柳桑榆没精打采的说道，她出门的时候劝了她爹很久，久到自己都差点没出来，可是她爹只说要在家盖新房，说什么都不肯来。

钟老点点头：“你们啊，还是太年轻，咱们村那些人，整天闲的嘴里都淡出鸟了，盖房子什么时候不能该，不过是不愿意走这两步道罢了，但是小吴有一点说得对。”

“什么？”柳桑榆问道。

“五大门派给的救济却是只够勉强维持生活，大家都只是在混日子罢了，这一点小吴不说大家也都知道，只是就像是一场不愿意醒的梦，说白了还是自己骗自己啊。”钟老叹了一口气说道。

“吴弦歌这不就是要帮大伙儿找工作，摆脱眼下这种情况吗？既然大家都知道为什么不愿意来？”钟老的话让柳桑榆更加想不明白。

“懒人从来对远处的利益没兴趣，他们只在乎眼前的小恩小惠，小吴在那啥微信上发的消息，大家看见了只当没看见，因为少一句话啊。”钟老说着从兜里掏出一个破旧的皮夹子，从里面挑出几张红彤彤的票子。

“小吴这两天没少帮我，这算是给他的回报。”钟老说着冲柳桑榆招招手道：“丫头，附耳过来。”

“搞什么啊，神神秘秘的。”

柳桑榆不知道钟老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好把耳朵凑过去，钟老小声跟她说了几句话，她紧皱的眉头也逐渐舒展开了，她一把夺过钟老手里的钱：“谢啦，钟老头儿。”

“唉，这丫头，有事叫钟叔，没事儿叫钟老头儿。”

老钟把抽完的烟碾灭，拍拍裤子上的土站起来自言自语：“我也回去看看徒弟咯，反正这上午也没啥事了。”

柳桑榆却把夏天和容千秋叫到一边，三人凑在一起嘀咕几句便分头跑了。

吴弦歌心里烦躁的狠也没注意到柳桑榆那边发生的事，他心里知道这些村民对找工作这事不是很有兴趣，但他又不能停下嘴里的介绍，他怕他一停下这几个人也留不住了，到时候可真就是前功尽弃，所以他说的口干舌燥但还是要绞尽脑汁想还有什么可以打动他们的，那几位村民明明早都听够了，但看吴弦歌说的起劲，几次想要回去都被吴弦歌挡了下来，也只好继续听他说下去，但无论吴弦歌说什么呢这些人都是左耳进右耳出罢了。

事情到了这一步其实已经陷入僵持，无非是在等吴弦歌没话说了，有的村民不时看看天上的太阳算计着午饭时间，差不多的时候就可以用回去做饭当做理由脱身，吴弦歌却没办法打破这种僵持，这正是他心情烦躁的原因，他感觉他今天开了一个很差的头，但他现在又只能硬撑下去，他当然知道村民们在看什么，恐怕这个糟糕的开头很快也要撑不下去了，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他这一把火还没点起来就要熄灭了。

“喂，喂！”正当他心里着急的时候，村里的广播站却响起来了，声音虽然经过电波之后多少有点失真，但还是不难听出是柳桑榆的声音，正在听吴弦歌说话的村民终于找到个由头打断吴弦歌，他也只好转头望向喇叭的方向，不知道柳桑榆弄得什么名堂。

“村民同志们注意了！村民同志……哎我去！”

她话说到一半，一声刺耳的噪音便响彻整个侠隐村，吴弦歌和他身边几个村民都赶紧捂住耳朵，但是他还是觉得自己耳朵里好像有人弹贝斯，他揉了揉耳朵上的软骨才感觉好了点，柳桑榆以前从没用过村广播站的设备，不知道怎么调频才会这样。

“这玩意儿怎么调？”柳桑榆像是在询问旁边什么人。

“吾不屑此奇淫巧计。”容千秋那自带中二气场的声音从广播站传了出来，吴弦歌觉得被放大了除了他的声音还有无法忽视的羞耻感。

容千秋的话让人并不多的广场，陷入了一片欢乐的海洋，吴弦歌觉得自己脸上热到了耳朵尖，柳桑榆终于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整个村子都能听见，她连忙关掉了广播开关，没过几分钟她又打开开关，先是小声嘀咕了一声：“诶，好像好了……”

“今天上午的再就业会议已经结束了，虽然中间有一些小波折，但还算圆满成功。”

吴弦歌环视了一圈空荡荡的广场，不知道哪里圆满又哪里成功了，身边的几人笑的更欢乐倒是真的。

“这丫头，真能忽悠。”吴弦歌听到身边一个人笑着说道，周围迎来了一片附和。

“不过，更重要的事情还没说完，今天下午一点，同一地点我们吴村长继续给大家开会，来的人每人可领鸡蛋十个、酱油一瓶，希望大家踊跃参加，并时刻关注微信群里的消息，好啦，完事儿！”

柳桑榆最后一句话充满如释重负的味道，吴弦歌甚至听到她摔话筒的声音，但是她立刻就把广播关掉了，吴弦歌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听到身边的几人说：“那小吴村长，我们就先回去了啊。”

几人不等吴弦歌答应就迫不及待的走了，吴弦歌知道他们早都听自己唠叨烦了。

“就说小吴村长不能干唠叨不来点实际的，原来是下午给，早知道我上午都不来。”

“是啊，十个鸡蛋虽然不多，也够吃好几天的了。”

“可不是吗？我家酱油正好用没了，你瞅瞅，这不是想瞌睡就来枕头了。”

吴弦歌听到他们的议论，心里有点哭笑不得，他的微信响了一声，侠隐村群里刷出了一条柳桑榆的新消息。

“刚才的广播大伙听到了请回1@全体成员”

苏默瞬间就在下面回复了一个“1”，紧着吴弦歌就被群里的1刷屏了。

他虽然想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但总算打破了眼前的僵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