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走上苏氏影业的阶梯，萧琪忍不住掏出化妆镜，又仔细检查了一遍自己的妆容，这次回来所面对的会是怎样一番光景，她心理并没有什么底。

接待她的人，是苏语仑的助理，个子高高，白白净净的女人，头发盘在头上，戴着银丝眼镜。她把萧琪接到了公司一楼的咖啡吧里，并告知了苏语仑正在会议中，让萧琪在这边等待。做完这些事以后，她就将萧琪一个人丢在了咖啡吧里，踩着黑色细跟高跟鞋，“咯咯咯”地消失在了走道里。

萧琪坐在略带硬质的布艺沙发上，想着刚刚从阶梯开始到坐下的过程中，自己竟然有些紧张。在这座大楼的最后一年，充满了不太愉快的记忆。她一直在担心会不会再次碰到程凉生，万一碰到了，自己又会用什么样的反应去面对他呢？

她点了一杯美式摩卡，转了装脖子，肩颈处转来疲劳的酸痛感。最近这段时间，南萧在白天休息的时间越来越长，出现的时间也越来越晚。每次她醒来的时候，都能感觉到身体的疲惫，也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现在是上午10点，咖啡吧里除了有两桌客人以外，空荡荡的。萧琪好奇地看了看那两桌的客人，并没有见到熟人。倒是外头匆匆跑进来一个熟人，一见到萧琪，就几步窜到了面前。

“萧琪前辈，我，我能坐你这吗？有些事想问问你。”陈瑞安呼哧呼哧地喘着气，弯腰站在萧琪面前，似乎没有萧琪的同意，就不会坐下去一般。

萧琪点点头，让这个有点冒失男孩坐下，也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事情，需要这么急切地跑过来问她。

“萧琪前辈是不是重新回到公司了？我前两天就听说了，今天正好学校那边没事，就跑过来了。”陈瑞安说了一半，咖啡吧的服务员就送上了菜单询问他是否需要，他又转过头去对服务员说道：“哦哦，给我果汁就好了，最好是橙汁，咖啡我喝不了，太苦了。谢谢姐姐哈。”

服务员被他的语气逗乐了，回了他一个微笑，就拿着菜单走了。

“接着说回来，萧琪前辈回到公司的话，我可不可以找你当老师啊。”

这话听得萧琪很奇怪，陈瑞安如果自己没有打听错的话，发展方向应该不是演员方向才对，主要应该还是会走歌手向吧，但声乐方面的事，萧琪一窍不通啊，唱歌水平也仅仅能维持得了去KTV而已。

“我应该没有什么能教你的才对啊。”

“我很烦恼啊。”陈瑞安突然压低了声音，“公司里的其他艺人又不是太熟，程大哥最近也去休假了。负面情绪快把我逼爆炸了。”

萧琪看着眼前这个精力十足的男孩，生出了些许好感，这孩子真的有点讨喜。“你先说说。”

“我想站C位啊！”陈瑞安说道。

萧琪听着笑了出来，让陈瑞安有点不解。

他疑惑地问道，“萧琪前辈，我说错什么了吗？你怎么笑啦？”

萧琪摇摇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欲望目标，都有自己想要得到的东西。但在圈子里混迹多年的人，人前人后终归不会表现得如此露骨。陈瑞安的说法，配上他的神情，单纯的像个孩子想要货架上的玩具一般。

“是有什么节目和安排吗？你突然这么和我说，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啊。”

陈瑞安抓抓脑袋，把大致的情况说了一下。

苏氏影业将会在明年中下旬的时候，正式推出一个男生的偶像组合，以唱跳为主向打造人气偶像。推广计划中，将会联合各大网络平台，以及一些合作艺人公司，一起来做一档娱乐选秀节目，一方面为各家想要推广的男艺人们打造出道前的人气基础，一方面也帮助各大平台制作节目吸引流量。这种多方合作共赢的方案，在一开始就受到了合作方们的欢迎，并会投入极大的财力人力去执行。很有可能是属于陈瑞安这些一直在培训渴望出道的训练生们，真正一步登天的机会。

“我想要在选秀中拿到第一位，压力好大，对自己又没信心。我现在每天都要练习10个小时以上，但越练就越没底气。”陈瑞安有些沮丧，“我觉得萧琪前辈一定能给我些建议，帮助到我。”

“你是对自己没信心吗？你声乐舞蹈方面，公司应该给你配备了导师，评价不好吗？”

“导师们的评价都很好，觉得我没问题。公司的考核上，也顺利通过了，我还拿了优秀的。不然，都进不了这次的名单里。”

“那你在担心什么？”

“其他入选的人也和我一样，都是优秀啊，这并不能说明什么。我觉得自己已经很努力了，但每次我想要休息的时候，就会发现其他人依然还在努力练着。你知道那个连哲吗？就是公司里的男艺人，和我年纪相仿，一起进了名单，练得比我厉害多了。有时候脸色白的，我都担心他随时会贫血晕倒了。”说到这个连哲的时候，陈瑞安的眼神里难得地闪着光，突然又压低了声音，偷偷地说道：“我听到个小道消息，你知道连哲的爸爸是谁吗？”

“谁？”

“你一定想不到，我都不太确定是不是真的。据说他的爸爸是楚子君。”

楚子君，当红的一线明星。以苏氏影业的苏语仑来做对比的话，在苏语仑最巅峰的时候，楚子君是与他分庭抗礼的存在，后来苏语仑的重心逐渐转移到了影业运营上，人气略有下降。楚子君则不同，依然在星途上一路狂奔，一直维持着一线的人气。最直观的数据上看，苏语仑的社交平台粉丝量大概在1100万，而楚子君则在1700万。如果真如陈瑞安所言，连哲是这个楚子君的孩子，那以他父亲的资源背景，连哲的上升空间是非常可怕的。

“不至于吧，楚子君的儿子，会来苏氏影业，我们公司当训练生吗？你想太多了吧。”萧琪觉得有点不可思议，“而且楚子君多……”萧琪想说楚子君才多大，怎么可能有个十七八岁的孩子出来，但转念一想，楚子君确实比苏语仑大了好多。人家是典型的大器晚成型的演艺明星，出名的时候已经年过三十，倒也不是不太可能。

“我一开始啊，也是这么认为的。后来听说，连哲是我们老板亲自带回来的，所以才觉得有可能。私底下，其实我们老板和楚子君的关系非常好。”

陈瑞安这么一说，萧琪就想到了苏氏影业的选择标准，一般都是通过公司旗下的星探四处挖掘及内部推荐，从来没有听说过哪个艺人是老板亲自带回来的。

“所以你在担心这个连哲？”

“是啊，想想人家背景比我好，条件比我好，还比我努力。啊！觉得自己好没用啊。但同时又觉得好不甘心，人家越是完美，我就越想当个坏小子，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陈瑞安的语速又加快了些。到后半段，萧琪听得甚至有点模糊了，看着他的眼睛，似乎明白了他的烦恼是什么。他只是需要一个肯定，一个加油，有一个人告诉他这种想法是对的，不要去怀疑。

“我们这一行，资源和硬实力都很重要，但也没有重要到绝对的地步。镜头前，舞台上，想被人所瞩目，资源、实力、之前的一切努力都不过是让你出现在那里的门票，而让抓住所有人目光的，是属于你自己的独特魅力。这也是我这么多年过来，觉得这个圈子最有趣的地方。拍电影也好，捧艺人也好，大家都在赌，没有人能打着包票百分百的成功。你说你想做个坏小子，那就去做个坏小子好了。”

陈瑞安笑了，“萧琪前辈真是的。所以，刻苦努力不过是最最基础的底线。嘿嘿嘿，那我要拼了命的努力才行了啊！”

“瑞安！”咖啡吧入口处，有个声音喊了下。

萧琪顺着声音望去，那是一个瘦高的男孩，皮肤白净得像雪。

陈瑞安应了声，和萧琪解释道，“萧琪前辈，那就是连哲了。我和他练舞去了，今天真的很感激！谢谢！”

陈瑞安说完，就小跑着，窜出了咖啡吧，靠近连哲的时候，给了对方一脚。连哲也不客气，立刻又回了一脚踹在陈瑞安的屁股上。两人就这么打闹着消失在了走廊的那头。

萧琪喝了一大口摩卡，苦涩浸泡味蕾，转而开出微微甜香的花。

通过走廊，坐上电梯，直达顶楼的总裁办公室，见到苏语仑的时候，时间已经是两个小时以后了。

“公司对我的定位是什么？”这是萧琪见到苏语仑之后的第一句话。没有寒暄，没有开场白，也没有友好的示意。两人就面对面坐在会谈的沙发上，开始了这场略显僵硬的对话。

苏语仑显然没有想到萧琪带来的锐利，转而问道：“你想知道什么？”

萧琪对苏语仑的回话并不满意，甚至有些疑惑。“我就想知道公司对我的定位是什么。”

“符合公司标准的一线女演员。”苏语仑这话说的非常讨巧，听着完美回答了萧琪的问题。其实避开了萧琪最想知道的部分。

萧琪也含糊，再次问道，“那我换个问法，我对公司的价值具体是什么？”

自从上次在旋转餐厅一别以后，她就一直在怀疑苏氏想要重新签回自己的目的，尤其是当时苏语仑的那套说法。

“价值？”

“我对于公司的附加价值。”萧琪再次挑明了话头，她一步一步地想从这次的对话中，从苏语仑身上，弄明白理由，一个能够说服她，让她心安理地接受苏氏待遇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