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锦年面露悦色道：“明早八点，姜小姐准时去路安的人事部报道，办理入职手续。还有……”他又补充道：“以后姜小叶所有的开支，你都可以找我报销，这样也会减轻你不少的经济负担。但，城哥什么时候想见孩子，希望姜小姐也会无条件的配合。”

我有礼有节地回答：“谢谢陆先生给了我一份优渥的工作。麻烦宋先生转告他，只要不是深更半夜，其余时间我一定会带姜小叶随叫随到。”

“哦对。”已发动车子的宋锦年又想起了什么，把胳膊搭在车窗边，探出头来：“姜小姐是不是应该买一部手机呢？毕竟你现在的联系号码是纪小姐的，找你不太方便。”

我稍有歉意：“我的手机丢了，还没买新的。”

“姜小姐，这个可以算在姜小叶的日常开销之内。”

我拒绝道：“这是我的私人物品，不能算叶子的。宋先生放心，我明天就去买手机。”

宋锦年不置可否，发动车子扬长而去。末了，左手还伸出车窗朝后方摆了摆。

我上了楼刚打开家门，姜小叶就乐颠颠的跑过来扑到我身上：“妈妈、妈妈，你是不是要给我找爸爸啊？是宋叔叔吗？”

我的心一紧：“叶子，妈妈问你，凌叔叔、宋叔叔、和陆叔叔，你喜欢哪一个？”

姜小叶的大眼睛眨了眨：“妈妈，这些叔叔都想追求你吗？太好了，妈妈好厉害！”

我扶额：“叶子，妈妈是说认真的。”

姜小叶歪着头思考一会儿：“那就……凌叔叔吧。”

“为什么？”

“因为凌叔叔肯花时间陪叶子玩啊。陆叔叔从来不陪我玩，就只是买玩具和吃的给我。他也不爱笑，也不爱聊天。纪小姨说，肯为你花钱的男人，不一定是好男人，但肯花时间陪你的男人，一定是好男人。”

我哭笑不得：“你纪小姨都教你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姜小叶摇着我的胳膊：“妈妈，你就和凌叔叔子在一起吧，我喜欢凌叔叔。”

“这个……”我轻轻捏了捏她的鼻子：“如果陆叔叔肯花时间陪你玩呢？”

姜小叶一副惊讶的模样：“妈妈，你是不是爱上陆叔叔了呀？”

“我……”我语噎，看来让女儿过早的独立也不是一件好事，思想也早熟了。

姜小叶郑重的说：“妈妈，我喜欢哪个叔叔不主要，主要的是你喜欢哪个。只要是妈妈喜欢的，叶子就喜欢。”

我的眼睛湿润了，紧紧搂着姜小叶不放开，她是我最最贴心的小棉袄，有她在，这些年所有吃的苦、遭的罪，都值了。

纪宴书下了班，我把宋锦年来找我的事跟她讲了，她既没支持也没反对，只说让我考虑清楚。我瞥了一眼她的手腕，一个崭新的手镯赫然出现。

我问：“你新买的？”

纪宴书下意识地用衣袖遮挡，支吾着：“呃……是、是啊……”

我牵过她的胳膊看个仔细：“卡地亚的？”

纪宴书不自然的笑笑：“高仿。”之后岔开话题道：“今晚吃什么菜啊？煲汤了吗？”

见纪宴书闪烁其词，我直觉这事儿不简单，一个念头在脑海中闪过，这该不会是宋锦年送的吧？

第二天，我特意提早赶去“路安集团”，却不想，在电梯里碰到了安凯琳。上次的事件，给我心理造成了不小的阴影，一看见她，我潜意识当中要与她保持距离，身体往边上挪了挪，紧贴着电梯轿厢。

她倒是挺大方，还朝我伸出右手：“姜小姐，真没想到，和你成为了同事。”

我当做没听见，并不理睬她。

她收回手去，面带微笑：“以后就同在一个屋檐下，低头不见抬头见，你还能一直躲着我不成？况且，奉老板之命行事，是我的职责所在。再说，姜小姐也很享受，不是么？”

我又羞又愤：“安助理为虎作伥，却不以为耻，实在是伤风败俗、道德沦丧。”

“姜小姐身为人民教师，又高贵到哪儿去，还不是为了利益向陆总俯首称臣，何必拿捏着高姿态来教训人。”

“你……”我说不出半个“不”字来，因为安凯琳的话一针见血，扎在我的心头上。我确实是向陆笠城低了头，从前那个永不认输的姜初阳，一去不复返了。年龄越大，越会畏首畏尾、怕这怕那。

电梯停在人事部所在的十六楼，我走下电梯之前，安凯琳一副揶揄的腔调说：“女人三十如狼、四十如虎，像姜小姐这种没怎么见识过男人的女人，在夜里怕是更寂寞吧？如果不嫌弃，姜小姐可以随时来找我，我的技术很不错的呢，也能让姜小姐得到满足喔。”说罢，还笑了两声。

我轻咬嘴唇，头也不回的走出电梯，要不是电梯里还有别人在，我真想给她几巴掌，一泄心头之恨。

入职手续办理的很快，总共用了不到五分钟。我既没有上一份工作的离职申请，也没有这一份工作的录取信函，我是被开除，严格意义来讲算不上离职，所以连失业保险都拿不到，本来入职不符合程序，可人事部主管不知从哪里弄了一份我签过字的离职申请出来，上面从头到尾用的都是我的习惯语气，还有孙校长的签名呢，着实令我大跌眼镜。

之后，我便去后勤部报到。

后勤部位于路安大楼的中间楼层，便于为其它部门服务。主管林雨薇让我承担全公司备品发放的工作，看似简单，实则耗时耗力。小到曲别针和卫生纸、大到打印机和各种办公电器，发放全由我一个人来负责。稍不留神就跑错楼层、发错东西，才上了一天班，被林雨薇骂了好几次。

林雨薇长得挺漂亮，就是脾气不太好，是公司的老员工了，从底层一步一步升上来的。听部门同事八卦说她都四十了，但保养很好，确实，看上去和我差不多年纪。据传，她一直没结婚的原因，是暗恋陆笠城。

我暗暗腹诽，陆笠城是大小通吃啊，从十八岁到四十岁，没有不爱慕他的，要不要这么夸张？！

眼看就快到了下班时间，我还有几十包的复印纸没分发完。

林雨薇踩着细尖的高跟鞋、扭着小蛮腰，倚着电梯门教训我：“早知道你干活这么慢，我跟陆总建议让你去别的部门就好了，几包纸而已，能费多少力气，要这么久，怕不是想偷懒吧。”

我正往电梯里拖着装满复印纸的大纸箱，累得呼哧带喘：“林姐，这一大箱子要七八十斤呢，确实挺重，快好了、快好了，不会耽误明早大家使用的。”

林雨薇哼道：“所以，你以为后勤部的工作是那么好干的？听说你是空降到‘路安’的，连面试都免了，还当你多大能耐呢，这样看来，也不过如此。呵呵，看来我高估你了。不过也是，你若真跟陆总有个什么，陆总也不至于把你分配到全公司最苦最累的后勤部来。”

我附和道：“是、是。林姐，我和陆总真的一点关系都没有，林姐误会了，是宋总招我进来的，我有个朋友认识宋总。”

林雨薇一副前辈的姿态：“哦，难怪呢。宋总也不是你想攀就攀得上的，他的心啊，比陆总还难捉摸。”

我想了想，刻意问道：“林姐，这些复印纸发完还有别的工作吗？如果没有的话，我想去幼儿园接孩子。”

林雨薇一愣，打量我：“你……你结婚了？”

我捋了捋被汗水沁湿的刘海儿：“呵呵，是啊。”

林雨薇追问道：“你老公在哪里上班？”

“在嵩宁设计院。只不过……”提到何亮，我又黯然了：“两年前他因车祸去世了。我父母都在外地，婆家又和我断了联系，平时都是我一个人在管女儿。”

女人就是这样奇怪的动物，当碰到具有威胁性的对手，会第一时间生出敌意，但在确定对方比自己弱小之后，马上又化身为同情的使者，嘘寒问暖。

林雨薇感叹：“你一个女人又要上班又要带孩子，也挺不容易的。等我知会你们组长一声，尽量别让你加班。”

我不胜感激：“谢谢林姐、谢谢林姐。”

林雨薇一扬手：“行了，你快把这些分发完就下班吧。”

我把纸箱拖进电梯，按了楼层键。

虽然何亮欺骗了我，对不起我在先，可我是真心真意爱过他的，无论他先和谁结了婚，在我的那张结婚证上，他始终是我的合法丈夫，提起他的名字，我仍是会隐隐作痛。何况，逝者如斯，连对陆笠城的恨意我都学着慢慢看淡了，还有什么是放不下的呢？

总算结束了工作，我归心似箭地奔向幼儿园，已过了幼儿园放学时间十分钟。往常如果我有什么事耽搁了，姜小叶会老老实实呆在幼儿园大门口的收发室等我，今天却不见了人影。收发室的大爷说，姜小叶已经被接走了，还非常开心的管那人叫叔叔，明显就是认识的，所以大爷才没拦着。

我现在没有手机，我没办法给凌云打电话确认，到底是不是他接走的，因为上个星期，我和凌云一起去接过姜小叶两次，凌云是知道幼儿园地址的。

就在我急三火四的跑到公交站点想乘车赶往人民医院时，只见陆笠城的车停在路边，他倚靠着车门，好整以暇地看我。

让我着急上火的姜小叶同学，正悠哉地坐在副驾驶吃着冰激凌甜筒。

“姜小姐，你是不打算好好照顾孩子了么？那你可以把抚养权让出来，我随时欢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