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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午饭有肉吗
杨世秀一扬下巴,发狠道:“你若强行拉我走,我就……划花了自己的脸!”
钱小根面沉似水,冷冷地瞥了杨世秀一眼,抬手遥指韩梅林,“韩班主,爷要得是一个完整无缺的美人,若得不到,你就会变得十分不完整。
七日后,你亲自送杨世秀上门,爷从来不给别人第二次机会。”说完,带着一干手下走了。
韩梅林狠狠地嘘了一口气,有些后悔自己嗜赌如命,招惹这位煞星。
然,事已至此,多想无益,还是要先哄好杨世秀才是。
杨世秀亦是松了一口气,暗道自己幸好赌对了,侥幸逃过一劫。然而,此事必须有个说法,不然下次那钱小根有了防范,自己的威胁就成狗屁无用了。
韩梅林努力挤出笑,舔着脸对杨世秀说:“玖啊,你消消气儿。你看那钱小根,是真心疼你的,不然也不会宽限这几日,还不是看你身体不好,怕你气坏喽。”
说完,立刻换上一副痛苦的表情,指了指自己残缺的耳洞,“你看,为了你这事儿,我也是挡了又挡,却被他割了耳朵。
哎……我们戏园子里出来的,哪个是值钱的?有人看得上,那就算是祖坟上冒青烟;没人捧着,那就是粪坑里的踏脚石,谁都能踏着咱们的脑袋拉屎。
“哎……想当年,老爷子爱看戏,把我给看丢了,后来看见你被狠心的爹娘送出去与人……与人……对,与人易子而食!老爷子心生不忍,用了大半袋的口粮才把你换回来。老爷子心善呐,把你当亲生儿子般疼着。
这不,老天开眼,让老爷子又找回了我,让我能认祖归宗,给咱们老韩家留下香火。老爷子走的时候,让咱俩相互照应着。你别看我总对你吵吵,但心里是真疼你的。
我也不是那混不吝的,心里明白,你为了我,做了不少不爱做的事儿,但这也不是没法子吗?谁让咱们干了这下九流的一行,与那娼妓无二呢。
“眼下吧,你嫂子去了,我也没心情弄这个戏班。我寻思着,把这里卖了,我还得回老家去。为了给老韩家留个香火,我怎么着,也得再娶一个。
“你知道那钱小根是个心狠手辣的,我……呵呵……那个……我一时手痒,又欠了不少银两。本也没想拿你抵债,可那钱小根张嘴就要你。
我不同意,他就割了我的耳朵。哎……若不是为了给老爷子留后,我真想一头碰死算了!”
韩梅林偷眼瞧着杨世秀的神色,见其如块木头似的面无表情,心中有些烦躁,却不得不压下火气,略显急躁地劝道:“秀儿啊,你卖一次也是卖,是个女人别想脱干净这身皮……呃……你看我这嘴,就是个笨的,你别往心理去啊。
反正,你也不差这一次了。你好生养着,就等着跟钱爷去吃香喝辣的吧。就当……就当报答老爷子的那个……那个什么养育之恩。
你若不从,那钱小根可是个狠货,一准儿会要了我的命。你就让我留着这条贱命,去给韩家留个后吧。”
说完,小心翼翼地偷窥着杨世秀的脸色,生怕他又暴起伤人。
杨世秀一直静静地看着韩梅林那双厚嘴唇子张张合合地说着那些掏心掏肺的话,待他说完,杨世秀将目光投向远方,不知道看见了什么,竟缓缓地笑了。
他说:“韩梅林,你知道我和你的区别是什么吗?”
韩梅林一头雾水,不知道他突然提这个是什么意思?他这到底是答应还是没答应啊?这么多年,他依仗的不过就是老爷子对杨世秀的养育之恩,处处挟制着杨世秀。
如果杨世秀当真不买老爷子的情,他还真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好。不过,一回想往日发生过的事情,他又有了几分信心。
毕竟,杨世秀为了老爷子的遗愿,让韩家的香火得以延续下去,不止一次帮过他。
为了哄着杨世秀答应,韩梅林随口应道:“啥区别?”
杨世秀看向韩梅林,眼神发冷,眼底泛红,沙哑的声音有些颤抖,却清清楚楚字正腔圆。他说:“我还是个人。”
说完,施施然走回了自己房间。
韩梅林想了想,明白杨世秀是在骂他。他刚想开骂,又生生将话憋回了肚子里,且在心里狠狠唾道:等将你糊弄到钱爷的屋里,我看你还是不是个人!
衙门后院,鲁南朝坐在树荫下,喝着茶水,翻看着卷宗。
衙役头柳大柱匆匆赶来:“大人,您叫属下?”
鲁南朝放下手中的卷宗,询问道:“缉拿山魈可有线索?”
柳大柱不好意思地回道:“大人,这山魈老贼了,到现在也没抓到。”想了想,又问道,“大人,您说那个凤兰,真是山魈杀的吗?”
鲁南朝端起一杯茶,轻轻地啜了一口,“山魈、韩梅林、杨世秀,还有韩家戏班里的人,都有嫌疑。”
柳大柱一怔,惊讶道:“要说那杨世秀指使山魈杀人,也倒说得过去。但那韩梅林,怎么会有嫌疑?那凤兰可是他婆娘,还怀了他的娃儿!”
鲁南朝眯了眯眼睛,弹了下手指,笑道:“韩梅林在本官问话的时候,回答得太顺溜了,就像在心里演练了多少遍一样,你见那些真出了事儿的人家,有几个说话不是颠三倒四的?
大人我问一句,他就能给我分析出整个事情的前后期因,连啵都不打一个。韩梅林是个草包,但草包若是起了心思,将事情多想两遍,也就变成心思剔透的玲珑人了。
这个韩梅林呀,了不得啊。再者,从赌馆得来的消息不是说,韩梅林是在亥时初离开的赌馆吗。从时辰上看,他就有作案的时间。只是,动机是什么?”
柳大柱询问道:“大人怀疑韩梅林?”
鲁南朝:“此事尚无定论,谁都值得怀疑。”
尽管鲁南朝这样说,但柳大柱却知道,韩梅林被鲁南朝盯上了。他心中好奇,于是又问道:“那韩梅林不是个好人,杨世秀恨他理所当然,大人为何不怀疑杨世秀指使山魈杀人?”鲁南朝干脆放下卷宗,道:“若说那杨世秀会驯兽,本官是信几分的。你看那豢养棚里的三只小动物便可知一二。
但若说那杨世秀能在两日之内驯化一只山魈,本官却是不信的。山魈再聪明,也不会像人一样听话。
即使它可以像人一样听话,又为什么要听杨世秀的话?须知,驯兽无外乎是皮鞭和奖赏,以及时间。”
赵达敏若有所思道:“依大人所言,倒是那个韩梅林对凤兰下了黑手?可是,凤兰怀着他的娃儿呢。”
鲁南朝站起身,踱步道:“凤兰死在杨世秀的房间,难道是二人有染?不,凤兰入不了杨世秀的眼。杨世秀的房间有被翻找的痕迹。
找什么?应该是……银子。杨世秀没有报案,说明银子没丢。韩梅林输了钱,正是需要银子的时候。他去杨世秀的房间翻找银子,不足为奇。
“杨世秀的被子上,有血滴落的痕迹,以及一点金疮药的味道。那被子十分明显,是在凤兰死后,用来涂抹痕迹的。
所以,上面的血液都是大片而模糊的。之所以有滴落到被子上面的血,证明……”
他扭头看向赵达敏,两眼散发出璀璨异常的光亮,唇角如同一只狡诈的狐狸般扬起,“凶手身上有伤,而且伤口还上过了金疮药。”
赵达敏再一次佩服得五体投地:“大人英明!小的这就带人去抓韩梅林!”
鲁南朝用手敲了敲桌子:“稍安勿躁。现在抓他,他不会认。再者,只凭这些猜想,不足为证。
本官现在只能断言一点。韩梅林说谎了,他曾进过杨世秀的房间。不过,本官还有一些事想不通。”
赵达敏忙问道:“可是那凤兰突然变老之事?”
鲁南朝褒奖似的看向赵达敏。
赵达敏立刻挺胸抬头,觉得自己自从跟了鲁大人后,当真是变得越来越聪明了。
鲁南朝伸出两根手指:“一,凤兰到底是怎么死的?二,很显然,韩梅林十分确定凤兰已死,且他曾出现在凶案现场,只是不知他在此事中扮演着什么角色。
其三,那山魈也曾出现在杨世秀的房里,还被凤兰抓掉了几根兽毛。”
鲁南朝眯起眼睛,若有所思,“难道是山魈抓了凤兰到杨世秀的房里,将其打死。这样就可以解释出,凤兰手中为何会有兽毛。
然后,韩梅林跑到杨世秀的房里去偷银子,滴落了血在被子上。屋里黑,他不但没有摸到银子,也没有注意到已经死了的凤兰?呵……但他为何说谎?事出反常必有妖啊!”
鲁南朝伸了个懒腰,突然风马牛不相及地问了句:“午饭有肉吗?”
柳大柱正听得入迷,被这天外飞仙的一句砸得晕头转向,暗道:大人啊大人,您能一直保持高深的智者形象吗?这反差太大,小的心脏不够强悍,有些接受无能啊。
柳大柱正寻思如何回话,却听有衙役来报,说发现了山魈行踪。赵达敏双眼冒光,询问道:“大人,还用去捉拿山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