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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清水村的拜访
火车晚点,等到达清水站时,已经快晚上八点。偌大的月台之上居然只有我一人,在此下车,皎洁的月光洒在碎石子儿铺成的路面之上,让人觉得有些清冷。
清水站路口有一个小卖部,借着买烟的功夫向老板打听有没有去清水村的车,老板吸走悬在碗上的清水挂面,一努嘴指向正在门口装货的矮个中年汉子:“清水村的白娃子,待会你坐他的车。”
眼前这个相貌并不出众,面色黝黑的矮个中年汉子就是白娃子,也是清水村唯一一个纸扎匠,同样的纸张竹篾,在他手中就能展现出活灵活现的童男童女,金山银山,仙鹤神龟。此次下山,一是购买纸扎材料,二是帮村民置办一头婚娶之用的羊羔。
向其表明来意之后,成功搭上顺风车,趁夜入村,山路崎岖三轮车在山腰间来回摇晃,几次都险些坠入黑暗之中,看的车上的我是胆战心惊,而白娃子则是淡然的抽着烟,已经习以为常,终于在晚上十一点多看见一丝灯火。
白娃子叼着香烟站在村口,眼神流转在那无尽黑暗之中的零星灯光之上,朝我似笑非笑的说到:“这就是清水村。”心中突然有一种极其压抑的感觉浮上心头。
小时候由爷爷照料长大,在爷爷嘴中听到了许许多多神鬼传说,待我长大成人对这个世界有了自己的看法,逐渐对儿时那些耸人听闻的故事嗤之以鼻。但随着我对清水村的逐渐深入了解,这座村子也给我打开了一个未知的世界,让我开始对这个我们看似熟悉的世界,抱有了绝大的敬畏之心。
暂时借住在白娃子家中,白娃子的媳妇儿名叫:清柳。是一个极其勤快的妇人,听闻我是村子新上任的村长,笑的眼角的鱼尾纹越发明显,麻利的给我和白娃子下了一把挂面,配上那青菜和辣椒,让吃了好几顿泡面的我的格外欢畅。
正在这吃饭的功夫,白娃子家中到访几人,说是专门拜会我而来,我心中疑惑不已,消息怎么会如此流通?当我看到站在几人身后的清柳之时,顿时明白过来,这个局促不安捏着衣角的妇人,嘴可真的大。
头发花白但却精神格外抖擞的老人,率先走上前来一把握住我的手掌:“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村长给盼来了!”
我手掌一吃疼,没想到这个老人手劲居然这么大,脸上扔不变色轻笑道:“您是?”
老人哈哈大笑:“老朽姓清,名石柱。是村里的族长,也是大家推选出来的村支书。”
我不敢怠慢原来是清水村最大的地头蛇,心中谨慎起来:“久仰族长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啊,小子我初来乍到,要是有什么不懂的地方,需要您的指点和支持,希望到时候不要······”
清石柱爽朗一笑:“惭愧惭愧啊,凭着岁数当上了咱们村子的族长,一把老骨头不中用了,应该为你们这些年轻人腾出位置才对啊。”
清石柱松开自己手掌,笑着向我介绍身边之人,我趁机将捏的通红的右手放到后背,放松一下。
头戴军绿色帽子,鼻梁上挂着一副眼镜的人是清禾,也是村里唯一的一个会计,人称:铁算盘。
铁算盘从清石柱身后走到我面前:“欢迎村长到清水村上任,村里资金流动明细账已经做好。就等您亲自检查了。”
我握着清禾的手掌笑着说:“正好,我大学里边学的就是会计,咱们空闲时间可以一同交流一下工作经验和心得!”
最后介绍的人是清木,是村里卫生所的所长,也是白娃子媳妇清柳的大哥。
清木瘸着一条腿,左腮有一道伤疤,据说是年轻时候上山砍柴,摔断了一条腿,脸上也被树干划出口子,这么多年一直没有消散。
清木的手掌心温热潮湿,不知是因为体质原因还是太过紧张,两只湿滑的手攥着我的右手不肯放开,向我大吐苦水。说什么卫生所现在就他一个光杆司令,医疗设备太过陈旧等等一大堆琐事。
最后话锋一转来到正题:“能不能向村委会申请一部分资金更换医疗设备?”
我不动声色的抽回自己的右手,在裤边擦了擦上边沾染的汗珠,心中冷笑一声:“说了这么多,终于进入正题了。”
略作思索,以退为进:“清木大哥,小弟也是刚刚上任,对咱们村子也不是太过了解,要不然您先和会计商量一下?”将这个皮球扔给会计,要钱这种事能轻易答应那才有鬼了!
清木点头称是,会计看了一眼族长将眼镜取了下来,细细擦拭。
几个人商议好,明天就给我准备接风宴,为我这远道而来的村长接风洗尘,一番客套之后,好不容易送走三人,碗里边的挂面早已经粘成一坨。
白娃子和自己的大舅哥关系好像并不是太过融洽,眼看着三人的离去,也没有和任何人打招呼,瞪了一眼自己“嘴大”的媳妇儿沉闷离去,清柳朝我尴尬一笑,也随之离去。
几口吃完已经粘成一团的挂面,接了一盆开水舒舒服服烫起脚,心中开始寻思这几人到来的真正意图。
首先:清水村历经衍变,分为“清”“水”两个姓氏的派系,这些独揽大权的人物,全都姓“清”这就有太多值得玩味的地方。
其次,族长过来肯定没安什么好心,平时一人独大的村子,有着至高的权力,突然来了一个愣头小子的年轻村长。任谁都不希望自己手中的权利被人分走一块儿。难免日后会在生活、工作上给我不下绊子,穿小鞋。
然后,是铁算盘的到来,铁算盘的到来可以说是借着族长清石柱的势头,和清石柱站在同一条战线上一定好过于站在我这条弱小可怜的一方。
最后,是清木的到来,这个最不起眼的人所携带的使命,也是他们到来最重要的意图,那就是要钱。
借口就是:申请资金更换医疗设备。这个理由无可厚非,但是细细一想:这医疗设备在我上任的这几天就恰恰过旧?难道非要借着我刚来的时候向我这个“一村之长”提出这个合理的要求?在我没有上任之前,他们三人难道就不能做主更换医疗设备?
咂了一口烟,细细思索一番,得出结论当然是:不用。
族长、铁算盘、卫生所所长皆为清氏派系,他们三个人完全可以决定这医疗器械是否更换的决定,之所以提给我,很可能是因为账面之上已经没有了资金,需要我这个便宜村长去县城申请资金。
由于常年的避世不出,导致清水村发展极其缓慢,可以说用到钱的地方肯定不多,先前县政府也肯定给清水村拨发了资金,那这些资金又去了哪里?
想到这几点,弹了一下烟灰苦笑一声:这清水村的村长不好当呀!
手纸弹烟灰的时候,一颗黄豆大小的烟头散发着红光掉落在一旁的纸人之上,忙不迭窜出水盆,将烟头捻灭,
我暂时居住的地方是白娃子平时扎纸人的杂货间,数十个纸人摆满房间,一旦着火这后果我承担不起。
栩栩如生的纸人东倒西歪的放在房间之中,只有我一个活人与之为伴,突然觉得有些毛骨悚然,仿佛这几十个纸人全部活了过来一般,正躲在各个阴暗的角落里边,皮笑肉不笑的盯着我。
先前烟头弹在一个童男纸人的脚背之上,童男纸人高约一米,五官精致面容带笑。腮边的两个红点格外显眼,在昏黄的灯光照射之下,散发着诡异的光芒,擦掉上边的烟灰,发现在纸人白色脚背上烫了一个黄豆大小的痕迹,怎么擦拭都得格外显眼。
放缓心情,抬着纸人红色的鞋子,将纸人放在床脚,熄灭电灯沉沉睡去。
刚睡着没一会儿,就听见屋子里边哐当一声响动,我从梦乡之中突然被吓醒,这屋里的活人就我一个人,是谁发出的这声响动?
赶忙重新打开电灯,后背已经渗出细密的冷汗,带昏黄的灯光重新照亮这件房子,我才发现原来是虚惊一场,放在床脚的纸人不知何种缘故掉了下来,带动一帮纸人砸在地上。
叹了一口气,将童男纸人抗在肩膀上,弯下腰一个个扶正的时候,突然感觉有人在我的耳边吹了一股凉风,腰间软肉顿时跳动不已,下意识将烫伤的童男扔在地上,童男两只眼睛定定的看着我,朝我咧嘴一笑。
我“啊”一声差点喊叫出来,强忍着恐惧再次看向童男纸人,却发现一切正常,面容带笑的纸人安安静静的躺在地上,原本就在微笑的嘴巴依旧张的很大,两只眼睛毫无神采,只是一件死物。
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幸好只是虚惊一场,不然这笑话可就闹大了。
就在我安慰好自己,重新关灯睡觉的时候,一声不似人类喊叫的嘶嚎:“啊!”清清楚楚的从窗户里边传了进来,直刺我的耳膜。